太一重返至竹屋,将城里刚买的两瓶酒取出,轻笑一声:“没想到最后竟作这般用途。”他将酒尽数倒在竹屋各处与药田上,掏出一火折子轻轻一吹,火光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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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沉三人策马至覃山山脚时,滂沱大雨倾泻而下,天地间皆是灰蒙蒙一片,在树林中一处火光骤现,在昏天黑地间尤其突兀,不一会,火光渐歇,天地重回一片灰蒙。
时沉皱眉看向方才火光那一处方向,耳边鸦声不绝,在雨声中也依然清晰。
越是往林中深处走,树木越密集,马已经无法继续前行,三人下马,片刻后四周浓雾渐起,时沉沉声道:“闭气。”
大雾将三人笼罩,四周枯木从生,怪石林立,鸦声近在耳边。奇形怪状的石头在浓雾和大雨下宛如匍匐的野兽,密集的怪异。北冥警惕:“是八卦太乙阵。”
时沉挑眉,停下脚步。身在阵中不可胡乱破阵,处处皆是死门。
北冥是用阵高手,静观四周,“这阵在变,是个活阵。”
耳边是密集的鸦声,沙哑而狂躁,南惘:“东方彻在用血鸦破阵。”
时沉利落干脆:“一盏茶的时间。”北冥已习惯受令,要在极限时间内找到破阵关键,他当即眼观东南西北八卦方位,凝神感应四周万物。
时沉自命令下达后便闭眼静候,压缩最短的时间,给足够的信任,等一个结果,是多年主仆的默契。
南惘一个手刀又劈下一只血鸦,掉落地上的血鸦头部被一分为二,血色的眼睛睁得极大,“妈的,开始乱撞了。”
北冥捕捉到一丝异常的气流,在树林间肆意穿梭。勾起一抹笑:“找到了!”
三人一路深入枯林,浓雾忽散,眼前苍绿竹林隐约可见。
南惘拍了拍北冥肩膀,“宝刀未老!”
三人并未停下,一路冲出竹林。竹屋内零星火光尚未被雨浇灭,而一亩田已烧成焦土。
此时血鸦嘶鸣由远至近,北面传来幽幽笛音。此时一直躲在时间衣襟内的雪貂突然跳下了地,不知跳蹿到何处。时沉并不担心,雪貂乃西域灵兽,通灵性,感到危险自会躲避。
三人追随笛音一路来到一开阔平地,平地尽头是一万丈石崖,高耸直插云端。
太一正执剑立于平地中央,东方彻一袭白衣与之对立。无数的血鸦分布四周,或隐藏在树干枝叶上,或屹立与悬崖峭壁间,或在空中嘶鸣盘旋。
自从血鸦破阵后雨便渐渐停歇,此时微风细雨飘洒在天空中。东方彻转头看向来人,“哦?时当家也来了。”
太一左右拳头紧握,似握住些什么坚硬之物,他轻叹一声,将剑缓缓收入剑鞘,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今天真是热闹。”
时沉真气全开,缓步上前,“天下第一剑客,太一。”
太一皱眉,“只是隐居林野的一个药农而已。”他也看向对面的人,当年在腥风血雨间登上时家当家之位的人现已易主,就是这个年轻男子在短短十数年间将其取替?太一目光沉沉,“时当家。”
东方彻在一旁敲了敲手上的竹笛:“时沉,你们来晚了,人我要带走了。”
北冥和南惘同时做出备战的姿势,气场全开。东方彻笑道:“主人还没说话,狗就想咬人了?”
时沉掌下蓄力,劲风袭来,东方彻以笛交锋,两人身形极快,均是高手中的拔尖,便是北冥和南惘也无法看清两人招数。
“人你可以带走,我只要青铜殿最后一把钥匙。”
东方彻闻言一愣,迎面接下对方一掌,竹笛应声而断,他空中借力几个起落,落于他一丈之外,“哦?竟是为青铜殿而来,那道不同不相为谋,便不浪费精力打架了。”
时沉皱眉,东方彻笑道:“我对它没有兴趣。”
太一诧异地看向时沉,“你们是为世间传闻而来?”他嘲讽道:“青铜殿内并无稀世珍宝,更无武功秘籍,所谓的世间传闻,无稽至极。”
北冥:“殿内藏有一物乃是时家先人遗失之物,特此来借钥匙一用。”
太一正色道:“青铜殿内并未藏有时家先人之物,不必白费功夫。”
时沉:“有或没有,我自会亲自确认,只需留下钥匙便可。”
太一:“世间并无第三把钥匙,时当家请回吧。”
东方彻:“好了好了,人我要带走了。”走至太一身旁,与时沉对视,“他说得没错,青铜殿并无第三把钥匙。”他笑道:“魔宫的消息从不有误,这次便好心告知于你,让你家恶犬,”看向南惘,“下次消息准确一些。”
时沉皱眉,东方彻与太一身影快速消失在从影之中。
南惘向二人消失的方向暗骂了一声,随后对时沉抱拳:“南惘定会查实。”
时沉敲了敲手指,“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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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返回竹屋处,雪貂不知从何处窜回出来,咯咯地朝时沉叫个不停,时沉挑眉,命北冥留在原地查看竹屋内外有无异常,南惘与时沉一同跟随雪貂指引进入竹林的南边。
一炷香左右,竹影重重忽然开阔,一个偌大的湖出现在二人眼前。雪貂径自跑至湖边,脖子伸长往虚空中嗅了嗅。
时沉走至湖,环绕湖面一周。此时天已逐渐放晴,云层稀薄,阳光投射下,整个湖呈现出层层渐变的墨绿色,像一块年代久远的碧绿翡翠,湖边没有风,除了瀑布声轰隆而下,湖面一片宁静。他将手轻贴于水面,密密的波纹从掌心处泛至整个湖面,片刻后时沉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有趣的光,“湖底无一生物。”
南惘诧异,“如此大一个湖,瀑布之下,皆为活水,竟无一生物?”
“刚才走来的竹林,布有阵,应是太一手笔。”
南惘看向湖中,“我下去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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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沉背手站立湖边,雪貂跳上他肩膀,在他耳边咯咯地叫,他挑眉看它,似乎还有些什么,他看向对面瀑布,目光犀利如鹰準,唇边逐渐勾起一弧度,挥手将雪貂赶落下地,脚往前踏出,一步步踏水走至瀑布边缘,驻足片刻,脚下聚力而起,几个起落便站立于石洞内。
他凝神,石洞里有人。
微弱的光透过瀑布照入洞内,他信步走至石洞深处,温度也随之逐渐降低,此时一股若有似无的草药香味悠然绵长,他微微皱眉。
身穿蓑衣的离笙躺在地上,呼吸绵长,不知是昏是睡。
时沉走至她身前,挑开蓑衣草帽,难免诧异,是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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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惘从湖底上来,正震惊于湖底景象时,回头看见当家怀抱一女子从瀑布中走来,他一时失声。他还记得当年一婢女不小心碰到当家衣裳,当场被折断了手,从此时府上下勒令不许有女性出现。
时沉回到湖边,雪貂便跳上时沉肩膀,在落到离笙怀里,咯咯看向他。
时沉将离笙放下,看向一脸惊恐南惘,“如何?”
南惘收起其他情绪,神色古怪,片刻正色道:“湖底深处遍布此种草,”他摘了两蛛,此时正握在手里,时沉看了一眼,“回头给秋青便可。”
南惘接着说:“湖底极深,一青铜宫殿坐立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