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岑镜涯坐在一处水潭边,正烤着一条鱼,香气四溢,连小兰都在他的肩膀上流着口水,它们精魅之属,只食朝露、灵气与阳光,它以前从未吃过人族的食物,直到遇见岑镜涯之后。
“恩公,你们人族怎么能把吃的变出这么多花样来啊!不仅好吃,还好看。”
这段时间跟着岑镜涯出入那些凡俗市井,遇见了各色各样的吃食,什么桂花糕啊、糖人啊、糖葫芦啊,看的它眼花缭乱,还吃了个遍,它是觉得真好吃。
…………
“好香啊,小友的佐料肯定是秘制的吧!”
远处一位白衣老者手持一根绿竹行山杖缓缓向着岑镜涯他们走来,走近后一点也不客气的坐到岑镜涯的对面,紧紧的盯着那条鱼。
老者须发皆白,打理整洁,再加上一袭白衣,气质格外出尘,一看就是神仙中人。
岑镜涯笑而不语,小兰一向胆小,立马飞到岑镜涯的耳朵后面躲着,悄悄打量着白衣老人。
“小友可否让老夫尝一尝味道?这荒山野岭的,遇见就是缘分啊!”
白衣老者实在眼馋嘴馋,说话也盯着那条还没烤熟的鱼。
“老先生,咱两还没这鱼熟,您想吃也得意思意思啊!”
岑镜涯也不看他,用手中树枝轻轻拨弄了一下架子上的鱼,让它翻了个面。
“这个好说,等下老夫我出手轻一点就是了。”
岑镜涯把小兰收进了墨离之中缓缓起身走到了开阔处。
“那咱们远一点,不然这鱼可吃不成了。”
白发老者不为所动,依然看着那条架子上的烤鱼笑着说到“你这小友,真是有趣,五境武人就这么自信吗!”
白衣老者说完了那句话岑镜涯只感觉周围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只剩那火堆还在噼啪作响。
背对岑镜涯的老者手持行山杖站了起来,转过身后一把飞剑悬停于胸前,直指岑镜涯,没有剑柄,其身雪白,寒光肆意散发,空气中一颗颗晶莹雪花缓缓凝聚。
周遭天地温度骤降,草木以及那深谭表面瞬间覆盖一层薄薄白霜,白衣老者身后的烤鱼及火堆却丝毫不受影响。
岑镜涯心有凉意脸有惊讶,赶忙双脚外拧,真气游走全身筋脉,以罡气震散周围那股沁人寒意,身外凝聚金牛虚影,脚蹄踏地,嗒嗒作响。这是从般意拳上学来的。
那老者是个已经在体内孕育出先天飞剑的剑修,先天飞剑自带神通,这老者的飞剑神通异常诡异,居然还能以那股寒意影响心神。
“小友,老夫我说话算话,会下手轻点的。”
白衣老者说完,飞剑便裹挟晶莹雪花呼啸而来,地上的雪白寒霜也是跟随蔓延。
岑镜涯脸色一凝,仿佛杀过来的不是飞剑,而是一片雪白的世界。寒意先于飞剑扑面而来,他汇聚拳意在金色牛角上一头撞去,角尖对剑尖,却是一触即碎。
挡不住,岑镜涯只得快速侧身闪躲,只是身心略有滞凝,慢了一丝被飞剑划破了脸颊,伤口处有冷冽冰晶凝结开来,快速在他脸上蔓延想将岑镜涯的头颅吞噬。
他赶紧震散伤口处的冰晶,顾不得那股已经入体的冰冷剑意,随即转身一脚踢飞后边已经画弧而回的雪白飞剑,再借着空档向老者御风而去,想与他近身搏杀,即将接近之时却见他的身影突然在空中静止,随后缓缓消散,是残影。
白衣老者见状虽然心中惊讶于岑镜涯的速度如此之快,简直不合常理,但他也并不慌张,身形向一旁飘去,怕岑镜涯毁了身后的烤鱼。
消失的岑镜涯从老者背后突然出现,高举拳头,欲将砸下之际却见雪白飞剑直接穿透老者胸膛,剑尖直指岑镜涯的拳头。
岑镜涯只得放弃,腾挪身形再次一晃消失,又有五道身影几乎同时显现于白衣老者周围,气机四散掀飞落叶数丈之远,五道身影青丝飞扬同时出拳,势大力沉,似有风雷呼啸之音缭绕于拳上。
雪白飞剑似乎无法确定哪个才是真实的,剑身竖起,围绕主人极速旋转,一道冰晶厚墙瞬间凝结而成,抵挡住了五道身影的攻击,完好无损。
白衣老者又是心中起疑,力量不对!难道五道身影都是假的?
果然,五道身影都在消散,正对着他的那道消散身影遮挡之下又是一道身影举拳冲出,看似平平无奇,甚至略显瘦弱无力,白衣老者却是如临大敌,保护自己的冰晶墙变成了阻挡后路,他只能仓忙御剑刺向岑镜涯,双手举起那根绿竹行山杖。
岑镜涯见飞剑袭来毫无退意,那瘦弱拳头一往无前与雪白飞剑擦身而过,破碎冰晶如纸糊,之后又打在那行山杖之上,拳意透来震得白衣老者撞破身后冰墙,后仰飞去,即将倒地之时又御风而起双脚后滑十丈之远才站稳在地,嘴中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夹杂着些许内脏碎肉,雪白飞剑转瞬即来,停于他的身前,微微颤鸣,像是在为主人伤心。
而那边的岑镜涯,右胸被雪白飞剑贯穿,伤口处不见血液,又是冰晶凝结,不仅是体外,右胸之内剑意随着血液经脉快速蔓延结冰,导致他半边身体已经麻木,整个身体都在不自觉的颤抖,头上冒着寒气。岑镜涯运转真气极速镇压体内的冰冷剑意,再次对老者的飞剑神通高看几分。
“好你个臭小子,老夫我信守承诺,没下重手,你倒是不客气了。”
白衣老者一手抚胸,一手撑着行山杖,脸有笑意。看似受伤不重,实则不然,他是剑修,只追求飞剑的速度与杀力,并不擅长近战,体魄更是比不了武道中人,挨了岑镜涯近身一拳,体内早已是翻浆倒海,亏得有行山杖帮他挡在前面,不然还会更严重。
不过他确实是没用全力,一是因为之前的承诺,二是低估了岑镜涯的五境底子还有速度。不然,他第一剑可就不只是划破岑镜涯的脸了。
“老先生说笑了,您是仙桥境界的老神仙,即便没用上全力,晚辈也是不敢托大的,不然可活不下来。”
岑镜涯压制住体内乱窜的剑意之后,身上的冰晶消融,伤口上开始流淌鲜血,脸上伤口触目惊心,青衫更是染红一片。虽说压制住了,但想要彻底清除那些残留剑意得消耗不少时间,现在可不是时候。
旋即他又当着白衣老者的面吃了两颗疗伤丹药,但是体内的经脉窍穴被破坏的相当严重,现在的他最多只能发挥一半战力了。
“老先生,还不把王屹叫出来吗?”
岑镜涯体内的入骨疼痛导致他额头上冷汗淋漓,却脸色平静,似乎并不在意伤势。
“臭小子倒是口气不小,都这副模样了,还想着和别人打。”
白衣老者此次出手本是还那王屹人情而来,却没想到在一个晚辈手上吃了亏,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老先生,那鱼可是快烤熟了,当心糊了不好吃。”
岑镜涯不免心中叹息,那王屹是真沉得住气,他都这副模样了还不肯现身。
白衣老者手中行山杖轻点地面,烤鱼下的火焰无声熄灭。
“这样不就行了,小子再来,这次我不用先天飞剑。”
白衣老者说完,收了雪白飞剑入体温养。
杵地的绿竹行山杖横于胸前,一抹青光一闪而出,被他握于右手,原来是一把剑,剑身比之竹杖模样的剑鞘更加青翠欲滴,纤细修长。白衣老者抖搂剑花,剑气盈袖,再满山林。
岑镜涯脸色一凝,终于知道这老者是谁了,自他下了岳舟往北而行后,多次听人提及这位手持青竹剑,身着大白袍的青白剑老罗素阳。
罗素阳是散修出身,却是少见的为人正直,重承诺,山上风评极好。很多人敬仰他的为人尊称他为“青白剑仙”,却被他自己拒绝了,觉得当不起剑仙名头,忘涯宗的柏泉剑仙也对他极度欣赏,认为他虽然大器晚成,但是剑道可期。
岑镜涯感受到周遭天地的淡淡剑意只得打起精神,严阵以待!
罗素阳抬剑至身前轻轻横抹,便是一道青色剑光斩去,岑镜涯速度受损严重,只得动用早早贴于脚下的神行符,一闪而逝向着山林躲去,此处空旷,地利偏向罗素阳,他得改变战场,罗素阳见他隐于树林之中,冷哼一声,御风追去。
他刚进密林,便是一颗大树朝他撞来,闪身躲开后,一剑轻指,青色剑芒又起,直刺大树飞来的方向,沿途树木自行崩断,轰然倒塌。岑镜涯赶紧横移几丈,剑光落空摧毁一片,躲开的岑镜涯一拳又将树木打飞撞去,再移再打,接连六颗大树撞向罗素阳,罗素阳见此连斩六剑,摧破近身大树,却不料有两颗大树的碎屑之中各自飘来一张黄纸符箓,大放光明,两道雷霆劈来,罗素阳横剑在胸堪堪赶上,雷霆蓦然炸开,将他炸退数丈,青竹剑身之上满是电光游走,他的双手手心也是皮开肉绽,一片焦黑,衣袖破烂不堪。
他忽然心有感应,再次倒退飞去,从地面偷袭而来的岑镜涯一拳打在了他刚才的悬停位置,音爆之声随之响起!震耳欲聋。罗素阳虽然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一拳却是心有余悸。
岑镜涯偷袭不成,又是一闪而逝,躲入林中,心中不免叹息,青白剑老果然名副其实。
罗素阳见他又隐没于山林,心生怒意,御风直上几十丈,衣衫被罡风吹拂,猎猎作响。他抛起青竹剑让它剑尖朝下自行悬空,再双手画圆展开,青竹剑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直至分身六十四道,每道剑尖皆是吐露出十丈青芒,六十四道剑光覆盖大片山林,由上而下如雨落人间!
剑光落下之后,便瞬间炸开,光芒耀青天,岑镜涯躲无可躲催动脚下神行符极速逃离剑光的落下范围,凝聚金牛虚影护体在前,仍是被强大余波震碎坠落于山林废墟,大口鲜血喷出,青衫破烂,伤痕累累,导致本就重伤的他雪上加霜。
罗素阳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双手倒持青竹剑,身形快速下坠,一剑刺入大地,剑光破地而出,竖直斩向仰躺在地的岑镜涯,想将他拦腰斩断,剑光身后的大地上被犁起一丈沟壑,好似左右分离。罗素阳又拔剑在手,跟随一线沟壑御风飞去,身上剑意流淌,分割迎面而来的罡风,好似人形飞剑!
杀招之后有杀招!
岑镜涯剧痛难忍,意识恍惚,好似全身散架般无法起身,他狠咬舌尖,恢复一丝清明,在千钧一发之际终于双手拍地而起,脑后青丝和系发白巾被那一线剑光割断消融。
他头颅低垂,黑发被剑气吹的向后飞舞,一袭青衫被染成鲜红,好似血人,身形摇摇晃晃着向那罗素阳举剑刺来的方向跌跪而下。
他缓缓闭眼,无视那道骇人的人形飞剑,一瞬间天地寂静,他抬起左脚弓步在前,灰尘四起,血衫鼓胀。双手拉开古朴拳架,右手曲肘握拳蓄力与肩旁。
人形飞剑接近,裹挟大片树枝碎屑声势惊人。岑镜涯右拳闪电递出,中途却是伸出两指作剑,指尖之上凝聚金色剑尖虚影直抵青竹剑尖,不让它再近分毫。
只听“叮……”声响起,久久不灭,对撞气机席卷天地,岑镜涯脚下露出原先地面,破碎开来,如蛛网蔓延十几丈之远,身上的破烂衣衫完成了使命,随罡风离去,漏出了岑镜涯略显瘦弱的上半身。
僵持半息,岑镜涯双指再行一寸,手臂全部伸直,全身气机迸发,壮大数倍,罗素阳不敌,青竹剑脱手与主人一同倒飞出去。
罗素阳重重摔落在地,喷出一口黑色淤血,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远处的那道瘦弱身影。
嘴里说了一句“剑修!”便躺倒在地,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