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岑镜涯还在窗前观景,蓦然感觉到有人接近,而且还不少。平时送餐丫鬟不都是一个人吗?他缓缓行至门前,推门而出,就见到六位年轻女子沿着崖壁小路向他居住的宅邸走来,更下方的小路边停着两艘有特殊符箓加持的行云舟,两侧有镂空飞鱼图。那几位女子服饰一致,个个姿色不俗。
能上山修道之人,本就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之人,就算境界不高长久的待在这等灵气浓郁之地,也是有诸多好处的,就比如养颜和增寿。这也是女子修士不比男子修士少的原因之一。而那些看着容颜苍老或者普通的修士,要么就是不愿改变,要么就是真的很老了,只能等到破镜后寿元增加才有再回春的机会。
那几位女子显然都是鹿央宫弟子了。
为首两位赫然是那日在山脚与岑镜涯碰上并闲聊过的年轻仙子,吕泠和余未。至于后边几位,这几天他都没出过门自然就不认识了。
岑镜涯对着她们遥遥抱拳,几位仙子行至岑镜涯五六级台阶之外就停步施礼。
为首左边那位余未仙子微笑道“陈公子,祖师们命我等为公子送请帖,明日我鹿央宫有一典礼,是为庆贺开山祖师爷的诞辰,还请公子一定要大驾光临!”说完余未仙子就递出了手中的请帖,巴掌宽的银色纸张模样。
当日他与这两位仙子以及那位内执老祖的见面都是用的陈靖这个化名。
岑镜涯闻言,也没有急着去接那请帖。而是再次抱拳道“贵山的好意晚辈心领了,只是这几日在贵山上白吃白喝,叨扰不少。委实是没有那厚脸皮再去观礼了。还请余未仙子回去转告诸位前辈一番。”
那几个在余未和吕泠身后的仙子听到这话后,皆是捂嘴偷笑,还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没想到这位陈公子,年纪轻轻的说话却是如此老气横秋,官腔十足。
吕泠赶紧转身,对着那四颗小脑袋就是一顿拍。还轻声呵斥道“干嘛呢,还在谈正事呢,等下有的是时间给你们胡闹。”四位仙子见吕师姐发火了,立马正襟站好,只不过还是盯着那位陈公子看个不停。这陈公子模样虽然说不上多么惊艳,不过还是很好看的,等下回去一定要和师姐妹们好生说道说道。
余未没在意后边师妹们的调皮,她相信陈公子也不会在意的。余未自觉她看人一向很准,不然那天她也不会停下脚步与这位陈公子交谈了。虽然她当时也没看出这位年纪轻轻,身体也不太壮实的陈公子居然是个武道中人,而且还这么厉害,但这不是更加肯定了她的看人之准吗。
“陈公子言重了,这几日陈公子都未出门,也从未提过什么要求。如此好招待的贵客,我鹿央宫少有遇见,山上众多师姐妹都觉得陈公子年纪轻,修为高,还风度翩翩。多有仰慕,这不,后边那几位师妹听闻我两要来送请帖,非要嚷嚷着跟来一睹陈公子的风采。”
后边四位仙子有点诧异,相互望了一眼。不是余未和吕泠两位师姐非要她们一起来的吗?说要带她们一睹陈公子的真容。虽然她们是很想看啦,这几日山门上上下下都多有议论这位陈公子,好奇至极。但她们好歹也是女子啊,可没有那厚脸皮被别人当着她们的面说是陈公子的仰慕之人。
四人皆微微脸红,觉得有必要反驳一下。刚想开口,前面的吕泠师姐又转过头来瞪着她们,明显是被两位师姐下了套啊,这下真是急得她们脸颊绯红了。
余未还是未在意身后四人的反应,为山门牺牲一点点颜面而已,况且人家陈公子也未必看的上你们啊!羞个什么嘛
吕泠其实也有点诧异,今天是她们两人把后面四位师妹骗来的,主意却是余未一个人出的。她和余未两人都是山主周巽的嫡传弟子,同时拜师,师傅曾说她们两谁先进入修道第五境“灌润”谁就是师姐。相互都是非常了解的,余未是个心思玲珑的人,各位老祖对她赞赏有加,对人也好,山上大部分人都喜欢她。对于余未能想出这个办法好让那位陈公子盛情难却,吕泠丝毫不觉得奇怪,但她就是觉得今日的余未这个人和往常不太一样。
余未笑意盈盈,双手一直递着那张银色请帖,就这样直直的看着岑镜涯。而对面的岑镜涯心里已然知道是推脱不掉了,正想致谢一番再去接那请帖。那余未仙子见状似是不耐烦了,抢先一步走近他身前抓起岑镜涯的右手把那请帖拍在他手上。还笑话一句“陈公子怎么如此扭捏呀!”
两人相距,咫尺之遥。皆是出神!
岑镜涯发现她的眉眼甚是好看,眉如那嫩柳初生,眼似那朝露灵纯。脸上笑意恬淡,清清香味入鼻。眼前种种让他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也不是说他动心了,至少现在没有,只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过女子的脸,而且还是个山上仙子。
岑镜涯在看她,余未也在看他。眼前的陈公子相貌较清秀,唇不点而红,白巾系发,耳鬓厮磨就真的只是耳鬓厮磨了,整体算不上多么丰神俊朗,但是真耐看。让她想起了曾经在书上看过的一句很动人的话“芝兰玉树,朗月入怀”。她脸颊绯红。
岑镜涯率先回神,余未紧随其后。她匆忙后退两步,双手捂住脸颊。后边五人震惊不已“什么情况啊?”
岑镜涯赶忙行礼赔罪道“无意冒犯,还望余未仙子见谅”
余未心绪紊乱,小鹿乱撞。“是余未举止唐突,还……还请公子见谅才是!”余未话都说不明白了。
身后众人瞪大了眼睛“到底怎么回事嘛?”之前那两人只是失神了一瞬间而已,她们在后面也没看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吕泠算是知道了今天的余未为什么不一样了。她心里讶异“这还得了?”
余未稍稍静心,侧转过身不再看着岑镜涯了。
她又说到“我……师傅知道武道中人,不太在意那些身外之物,而且是我鹿央宫临时邀请,所以料想公子身上多半是没有准备贺礼的。不……过师傅也说了不用公子准备什么贺礼,随便给件小物件,或者一枚玉露。交于我……我带回去,意思意思就行……”。得,还是结巴!
余未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脸上刚退下去得红晕又悄悄浮起。之前还在笑话后面四位师妹,现在遭报应了。余未说完后偷偷打量岑镜涯,发现他好像没有怀疑,随即放下心来。
吕泠闻言又惊讶了“余未是要干嘛?师傅是说过陈公子不用准备贺礼,可也没说后面那些呀!”只是她也不好开口说出来。
“这样啊”岑镜涯听后默默思量,他身上还真没有啥东西可送,玉露倒是有,那天那个叫白马绮的前辈抛给他的绣袋里装的就是这东西。可这种在山上当碎银子用的仙家货币拿去当贺礼不太好吧。人家不在意自己不能不在意啊!
随即他想到了那个灰布包裹里面的一样东西,一支蝴蝶白玉簪,纤细笔直,顶端雕刻为一只蝴蝶。这白玉簪是他离家前妫爷爷送的,说是专门送人的,不过他还没听妫爷爷说完就跑去找姬伯伯要礼物了。
质地普通,但他却极为看重。虽然没有听到妫爷爷说是送给谁的,但是送谁不是送?大不了被妫爷爷骂一顿,以后有机会再换回来就是了。被他猜中了一半,后来他妫爷爷确实骂他了,不是骂他送错了人,是骂当时的他不开窍罢了。至于那只蝴蝶簪,就不会再回到他手上了。
一念及此,岑镜涯转身回屋取出了那支蝴蝶白玉簪,递给了余未。
“余未仙子,此白玉簪是我家中长辈赠送,意义非凡。暂时就将他当做贺礼吧,留待将来我再以厚礼换回,仙子可能做此决定?”
余未看着岑镜涯一脸认真且不舍的表情很是想笑,只是还是忍住了,要以大局为重。
“公子请放心,这蝴蝶白玉簪我鹿央宫定会好生保管,留待公子以后来取。”余未嘴上这么说着,心中默想的却是另一番话“我定会好好保管的,只是以后你就别想取回去了。”
“既然事已办妥,我们就不打扰公子了,明日自会有人来此迎接公子去往典礼。”说完她也不等岑镜涯说话,转身就去推吕泠和那四位师妹走。
“额,我们还未与陈公子道别呢,”
“唉呀,道什么别,女孩子家家的羞不羞啊你们?”
那四位仙子有点懵,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她们不是被骗来充当感情牌的吗?翻脸也别在人家陈公子面前翻啊!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嘛?
吕泠更是伸手扶额,心里想到“看来师傅有的糟心了”
众人跨上了行云舟,余未和吕泠还要回去复命,同乘一舟。那四位师妹同乘另一舟,她们得赶紧回去和另外一些师姐妹好好谈谈那位陈公子和今天的事。看来不论是在山上山下,还是有不少相同的地方。
另一艘行云舟上,吕泠冷不丁的用手肘顶了一下余未的纤细腰肢“余未,你跟那位陈公子什么情况啊?这才第二次见面咋就打情骂俏上了!”第一句是疑问,第二句是肯定。
“唉呀,你说什么呢,我跟公子没有的事儿。”余未说完偷偷转过头去,发现岑镜涯还在石阶上看着她们,她又快速的转了回来。
身旁的吕泠将这些尽收眼底。“你这都不掩饰了,还没有呢!你实话告诉我你两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认识啊。该不会是娃娃亲吧?”。说完还故作惊讶状。
余未听得红晕又上脸颊。故作生气道“你个死丫头,别瞎说。公子听到了会生气的。”
“哎哟,可真是酸死我了,来的时候还叫陈公子,一番眉目传情就喊公子了,陈字哪儿去了?还改都不愿改了。”吕泠故意双手抱着臂膀,打了一个冷颤。
余未被她这副模样气得不轻,脸颊更红了。抬手就打,吕泠见状旋身躲开。两人你来我往,嬉笑声响彻云海。要是被男弟子看到,估计得迷倒一片了。
远处的岑镜涯虽然听不到她们的讲话,但看到行云舟上的那幅场景,也是咧嘴微笑,心里有暖意涌动。他觉得这鹿央宫是真不错,可以常来。
行云舟上两位仙子终于停止了打闹,吕泠难得的正色问道“余未,你真的喜欢上陈公子了?”
余未见她这么认真,不似玩笑,她也就认认真真的想了一下。
“我……我也不知道,那天在山脚下我是觉得公子挺特别的,当时也就仅此而已。哪知今天再见面后,一下子就心意紊乱了。”余未一边说着一边望向云海,她觉得今日的云海格外好看
见她笑意盈盈,眼里满是光彩却还浑然不觉。情窦初开之人果然是傻子。吕泠也在心中微微叹息“看来是动真格了,那陈公子明显不是一般人,肯定会去往更广阔的天地,一个小小的鹿央宫留不住的,到时候你这傻丫头怎么办?每日在山门抹眼泪?耽搁了修行只会离他越来越远。就算没那么夸张,情根已种,心上之人远行久久不归,当真能静下心修行?”
吕泠看着她的痴痴模样是真狠不下心浇她冷水,这才刚燃起来呢。还是让师傅去头疼吧。她也不禁埋怨岑镜涯“年纪轻轻的,整那么大魅力干嘛?”
两人回到祖师堂那边后,山主周巽刚好出来。
余未低头开口道“师傅,公子……阿不,陈公子他答应出席明日的典礼了”。说完也不等周巽出声,低着头就跑了。
周巽略有不解,望向吕泠。
“师傅,你别看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吕泠在行云舟上答应过余未要对师傅保密的。本来她是不从的,觉得还是给师傅说说比较好。可耐不住余未对她软磨硬泡啊。果然动情的女子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书上么有骗她。
“你们两个臭丫头,感情倒是好啊!合伙瞒我。”听口气倒也不像生气。虽然周巽气质偏威严,但在这两个弟子面前还是比较随和的。
“师傅,我真不知道,你还是去问余未吧。”吕泠一想到师傅以后头疼的样子也是心中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