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雯刚到班上,她的难兄难弟就围过来。
“哟!雯姐重出江湖啦!可喜可贺!”
“雯姐,你头发怎么这样了啊?”
文雯摸摸自己剃的寸头,“你躺医院几周试试,还想别人轮椅推你到发廊洗头?”护工帮你洗洗就不错了。之前留的波浪大长卷,轻轻松松因为行动不便就给咔嚓了。旁人有些惋惜,当事人儿却毫不在意。
前面隔着一排,女生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前面的,聊什么呢?”文雯霸道发问。
倩倩跑过来回她,“组里讲岑今冷霜白的事儿。你看!”说着把手机递到她面前。手指滑了两下,“至于这么激动吗!估计人家有事,说不准跟我一样腿断了。”文雯耸耸肩,哪里知道自己的乌鸦嘴,正好和躺在空军医院的人对上号了,就是说得不太准。
急诊抢救区红灯持续发亮。外面乌泱泱站了一堆人,大家沉默地靠墙一排。岑沧正在赶来的路上。岑今外公还在组织措辞,不知道怎么和岑沧交代。
岑沧赶到的时候,眼眶发红,“爸爸,今今怎么样了?”
“还在里面。”
“这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爬这么高?”
“是我叫了她一声。”俞秋妍也很自责。
“你说什么?”岑沧还一头雾水。
外公激动地站起来,疯狂地指责女儿,“你明明知道人站那么高,那么危险。怎么受得住惊吓?你为什么要叫她?你为什么今天非要回来?还要带他们回来?我说了不要你回来,你怎么就不听劝?”
岑沧一下就理清了来龙去脉。因为俞秋妍的一声叫唤,女儿受惊,这才高空坠落。
从来不和俞秋妍计较的他,此时双眼通红,“你!你!女儿要是有什么事情,我要你好看!”这是第一次岑沧对她说重话,还当着众人的面。
罪魁祸首也急了,“我就是叫了她一声,哪里知道她会掉下来!”
“你给我住嘴!”外公扬起了手,要打女儿巴掌被外婆拦下,“你一个人害了两个孩子!你现在就给我滚!滚!”
俞秋妍灰溜溜地走到急诊大厅,白云父女因为场面尴尬,就坐在大厅等她。白云的脑子里一遍一遍闪现岑今掉下来的画面。一个丑恶的黑暗故事慢慢在他潜意识里滋生渗透,彼时毫无察觉。
估计是冷霜白舍命救人的情谊感动上天。不幸中的万幸,他只是手臂软组织挫伤,草地的缓冲帮上了大忙。胳膊肿得老高,没法抬手,还有些轻微脑震荡,不过他傍晚就醒了。
岑今虽然严重些,也算上天眷顾。抻到腿筋,两条小腿淤血,脚踝肿胀。好歹是腿和韧带没断。因为冷霜白胳膊的作用,她的脑袋反而没事。只是她昏睡了很久,直到后半夜才醒来。
冷霜白脑子很晕。他睁开眼,一时迷茫,难以聚焦。家里人喜极而泣。告诉他没什么大碍。他声音沙哑,第一句开口便问,“岑今呢?岑今还好吗?”
岑今外公听说他醒了,专门从岑今病房过来,眼里带泪花,“你是个小英雄。谢谢你孩子,要不然岑今不知要受多大罪。”
冷家人也没法说什么。虽然始作俑者是岑今妈妈,但岑今毕竟是在冷家出的事。再加上是冷霜白自己见义勇为,没什么好追责的。
冷霜白又问了一遍岑今的情况。
“她还没醒。”
冷霜白坚持坐起来,不依不饶一定要下床去看岑今。
隔壁病房里,岑今睡在床上。岑沧在边上守着,看他进来,“霜白怎么过来了?赶紧回去休息。”
“我来看看她。”
铁汉也柔情。岑沧听了这话,忍不住掉泪。转过身,用西服袖口抹了去。
周一最后一节课后。组里出现一个匿名贴。标题:佳人因母寻短见。点开里面只写着一句诗: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
诗的原意不重要。重要的是关键词:坠楼。谁都知道这暗示什么。经过中午的午休,全校皆知岑今因为母亲再婚,一时难以接受,跳楼自杀了。
荒唐。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却不知智者也爱八卦。
好多同学在那篇贴子下点蜡烛,岑今还没死呢,就先被咒上了。
虽然冷月青早就知道两人没事,但一晚上在家没睡。一大早她就跑到医院看望两人。顺便到心理咨询科挂号了。
创伤后应激障碍。
和医生聊了两小时,乐观如她渐渐缓了过来。结束以后,她到岑今病房探望,岑今半夜醒过一次后,现在这回又接着睡了。秦阿姨换了岑沧,在旁边守着。冷月青静静坐在秦阿姨旁边,和手机里问安的朋友们通气。她被告知关于岑今的谣言日渐尘嚣,赶紧点开那贴子,回复了无数个放屁。
自己还实名制发了个贴:小贱人们。你妈死了。嘴这么臭。给我等着。
打开和文雯的对话框,早前文雯留了一句:朕今天班师回朝,你们人呢?快到中午,下面又加一句:什么鬼?那些人有病啊?岑爱妃怎么了?
冷月青避重就轻回了几个字:跳舞腿摔伤了。
对面回:就知道这些鸡瞎打鸣。
谣言之始很简单。只因有学生在办公室活动,顺耳听到四班班主任接到请假的电话,只是重复了对方“楼上跌落”几个字,就被好事之人带出传给朋友。口耳相传,匿名之贴由此而来。
姜娜娜既没去上学,也没去跳舞。孟兰知道了以后,让她在家休息。周一下午,她带着姜娜娜去看望岑今。
岑今迷迷糊糊的时候,全身疼痛。人在下意识间求助的时候基本都在喊妈妈。外婆在旁边垂泪。俞秋妍在她睡着的时候也来了,岑沧以孩子情绪波动太大不利于康复为由把她赶走了。
白歌下午就回学校上课了。现在岑今是她的继姐,大家都很想知道岑今到底怎么回事。冷家兄妹也为什么没来上学。她是个突破口。
有姐妹问她:“白歌,你上午怎么没来啊?”
白歌和善一笑:“家里出了点事。”
有些话只需要点到为止,剩余部分自行发挥。组里又浮现新帖子:皇太女被实锤。这下好了,冷月青发的贴才是真的放屁了。就算一人长几百张嘴都说不清。说了也是“我不听我不听,岑今就是跳楼自杀了”的回应。
冷霜白躺在病房里,玩得好的从冷月青那里已经听说他在医院里。群里问他怎么回事,不像他的作风。他只简单说运动受伤了。有人开始起哄,你和岑今都运动受伤了。什么运动这么激烈?
冷霜白没回。嘴角苦笑。
令既尧非常抓狂。作为校纪监察员,他从来不去校门口执勤,因为他不想看到冷霜白和岑今一起来回的画面。可是因为周五晚上的事,他特别想到见到岑今。周一早晨校门巡检的时候,他特地和别人换了岗,但是左等右等,等到大门都关上了,也不见岑今。
他是知道的,岑今和冷家兄妹会乘军车来上课。三个人上学一起。放学不一定。若是岑今感冒生病了,倒也有可能。但今天三个人都没影子。必有大事。
课间休息,不管在走廊还是教室,甚至在老师办公室都能听到各类窃窃私语,连男生都站一起讲。要知道,男生有时候比女生还能胜任长舌妇的名头。
上午最后一节课铃响,老师离开教室。大家收拾书包,准备到食堂吃饭。隔壁班有人大呼小叫:岑今跳楼自杀了。声音之大震慑到这边,然后大家纷纷放开手里的东西,掏出手机,疯狂刷组页,还有的直接跑到隔壁班问什么情况。
令既尧一惊,也跟着刷新。但他很快镇定下来,那天晚上岑今还拿自己看俞秋妍视频的事情调侃他,不可能严重到要自杀的地步。但鉴于三人团都没来上学,事情可能真的向负面发展了。严重到什么程度,无人能知。他心思焦灼,早知道就添加一些乱七八糟的组群了。转念一想又不对,即使当事人也在群组里,但他们肯定是不会真的还原真相。道听途说,终究不如自己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