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再次回到篱笆的院子里时,带了薄薄的酒意。篱笆早已梳洗完毕,穿了管事嬷嬷差人送来的银红色蝉翼纱。穿上身时篱笆才发现这种材质薄而且透,当即羞红了脸,不顾初雪初晴的劝说,又套了件素色的丝绸罩衣。如瀑的掐腰长发随意地挽起,只斜斜地插了只翠色玉钗。篱笆正欲行礼,却被他拦腰抱起,一阵天旋地转,待反应过来,已经被置在里间床榻上了。
“陛……陛下。”篱笆脸色发白,还在想着怎么与他周旋,一股酒香便冲入她嘴里,带着些薄薄的凉意,攻城略地般地衔住她的唇瓣,拨开她的贝齿。随即而来的便是粗重的喘息声,衣帛撕裂的声音。篱笆拼命躲避,却换得他愈加猛烈的进攻。
对未知的恐惧让她本能地不断挣扎,手脚并用,明知反抗的后果便是自己性命堪忧,哪里管得了皇子身娇肉贵。突然间他的身体猛地僵住,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她泪眼汪汪地抬头,见他微蜷着身躯,神情隐忍。半响才坐了起来,哑声道:“我倒是有点看不透你了。”
篱笆见他脸色沉沉不似平常,不禁暗暗后悔不迭。刚才那一脚踢得太重,如今他一副风雨欲来的表情,估计自己小命便在旦夕之间了。却听他喟叹一声,揽了她的肩:“倒是有点心性的。你不愿,我便不勉强你了。”语气中倒含了一丝不忍,与刚才用强的模样判若两人。
篱笆欣喜异常,虽有克制却还是形于颜色。秦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才笑道:“你倒是遂了心愿,我今日可差点被你害得不能人道。不过能与美人你肌肤相亲一回,也不算亏了!”
听得他如此说,篱笆这才悟出刚才那一脚踢到了哪里,不由得羞愧难当。低头又发觉自己衣不蔽体,想起他刚才在床榻之上的荒唐行为,只觉得他男性的气息尚在唇边久不消散,心里翻来覆去,犹如噬心一般难受。
她找了件外衣披上,翻身拜了下去:“殿下千金之躯如有损伤,婢妾万死难赎其咎。婢妾本是殿下的侍妾,理应侍奉殿下,只是……恳请殿下给婢妾一点时间。”
秦王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从来没有女人跟他开这个口,即使大家闺秀如简妃和聂夫人,在他留宿的时候,也是竭尽所能地婉转承欢。她既然是和乐公主寻来的,在公主府应当是受过此等训练的。怎会表现得像是未经人事一样?
复又想起在他面前,她表现得种种不知所措。倒像是,他与和乐公主合伙起来逼良为娼一般。
想罢,他执住她的手扶她起来,朗声笑道:“美人,你可别动不动就跪,谁不知我是最怜香惜玉的了,美人既有请求,我又怎会不允呢。”心念一转,又道:“只是我夜宿于此,整个王府都是知道的,我若是就走了,想必美人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就在此叨扰一晚吧。”
说完,也不待她谢恩,便解了外衣往榻上一躺。篱笆本想在榻边的贵妃椅上潦草地寐一晚,手却被他紧紧抓着挣脱不得,便也缩在角落,盯着垂落的红绡帐和融落的烛泪出神,不久也沉沉睡去。
翌日天蒙蒙亮,听得门吱呀一声,有脚步声远去了。篱笆睡眼惺忪,往身下一看发现自己葵水来了,竟然染到了被褥上尚不自知。唬了一跳,急急地找初雪来收拾了。又坐了一会子,看天色微青,便唤初晴服侍她起身梳妆打扮。
初晴自被唤进内室,便一脸喜气。知道篱笆要去觐见王妃,便特特翻出公主府赏的挑金丝百蝶穿花云锦裙来,又自妆匣中取出一支红珊瑚攒金凤尾金步摇来。篱笆见初晴找的衣裳钗环皆是华贵异常,直晃得她眼晕,忙摆摆手说:“云锦裙太招摇了,取日前王妃赏的缎子做的水色百褶罗裙来。”
初晴不解:“主子您初承恩宠,觐见王妃是多大的事情啊,王府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瞧着呢。你穿得那么素,白白让人瞧不起。”
“谁会瞧不起?”篱笆笑笑,“这可是王妃的赏赐。再说,王妃其他的东西赏赐了不少,独独绸缎布匹可就这一匹呢,我若是不穿在身上,反倒驳了她的美意了。”
秦王府比起寻常大户人家,规矩反而少了很多。王妃简氏因生产两位郡主伤了身体,终日神情恹恹。再加上婆母贤妃居于深宫,于是连晨昏定省都是能免则免。除了秦王纳妾这样的事,平时都不会这么齐的聚在一起。
篱笆跪在地上,神情恭谨,双手端着茶杯逐个奉茶。秦王因宫中有事清早便离了府。座上的便是简王妃、聂夫人并早先收的两位侍妾。在地上跪得久了,小腹便开始阴冷作痛,额上早已渗出一粒粒汗珠,手也抖了起来,咬牙敬完了茶,脸色已是煞白。
简王妃见她脸色极差,撑起身来关切地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篱笆正欲回答,却听得身旁一声讥笑,侧头看去,却是聂夫人开口了:“姐姐是过来人,这点子还看不通透吗?昨日王爷宿在妹妹那里,想是妹妹娇弱,王爷又不是个疼人的,可不就……”
篱笆见她说得露骨,脸刷地便红了。正不知如何应答,躬身伺候在旁的初雪跪下禀道:“启禀王妃、夫人,李主子今日入了月事,地上寒凉,因此才腹中疼痛,请王妃、夫人见谅。”
“啊哟,妹妹入了月事,怎么不讲一声。这一下下子跪得,谁不知道寒凉最伤女人身子。”聂夫人转头对简王妃笑道,“你看看,方才我还埋怨王爷不懂疼人,没想到不疼人的倒是我们。”
简王妃点头微笑道:“可不是呢,妹妹进府也有十几天了,原想逮着今天这个机会好好聊聊呢,不巧妹妹身子不爽。如今这些个繁文缛节了了,妹妹便速速回去养着吧。”
初雪安排了软辇,篱笆便起身勉力告了座,回到偏院。初雪早叫夏至煮了阿胶红枣糖水来,服侍篱笆喝了,方才问道:“主子月事一向这么疼吗?”
篱笆喝了糖水腹中疼痛略有缓解,想了一想这才答道:“以前只是无力,却不似今日这么疼的。”
初雪面有隐忧道:“看主子的体质,倒比一般人更畏冷。如今这天暑气未消,主子早早地便撤了冰,换了竹席。且平日喜吃热食,竟似寒凉体质。奴婢家里原是开医馆的,主子若体质寒凉,需得找个大夫慢慢调理才能有孕的。”
篱笆见她竟提到这茬来,转念想到昨日的种种。她拒不侍寝,秦王依然待她宽厚,她心里自是感激的。她这样的家世和身份,能做王爷的侍妾也算是高攀了。只是,安王府费尽心机地送她和梨落到皇子身边,到底意欲何为呢?若不弄清他们的意图,她实在是心内不安。还有长公主,处心积虑地把梨落和她从飘香苑挖来,就是为给秦王后院添一朵花么……
唉。她闭了眼,脑中不经意浮现三爷那张冰块脸。宴会上的人只见他言笑晏晏,谁知道暗里是条毒蛇呢。哈哈,毒蛇。篱笆忍不住嘴角勾起来。这个绰号倒是蛮贴切的呢。
来了葵水的这几日,身子总是懒怠,成日躺着卧着不想动。左右无聊,篱笆便吩咐初晴将那本没看完的《胡叟杂记》取来。躺在榻上捂着汤婆子,闲闲地左翻右翻,突然扫视到一页上有蝇头小楷的旁注:“……更传有李家子,于日蚀时抚此奇石后,口称乃本朝中宫娘娘,狂言不止,状若疯癫。未几,中宫薨,举国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