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哪里听过太子这么重的话,立刻暴跳如雷,跑过来撕扯梨落。梨落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但碍于太子在侧,只得左躲右闪。太子一口恶气哽在喉间,半天才怒骂春桃:“主子失心疯了,奴才也不懂事吗?还不快把你主子拉开!”
“失心疯!你居然骂我失心疯!”太子妃蓦地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子。太子脸上闪过一丝悔意,却被她接下来的话生生压了下去。
“我,我要进宫面见外祖母!我要找外祖母评理,你就是这么欺负我的!你不准我发落她,我就去求外祖母下懿旨,杀了这个贱婢!”
再怎么温吞的性子,听到她这赤裸裸的威胁话语,也是怒火中烧。太子冷冷一拂袖,哼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将这疯妇拖走!”
府上的奴才内侍们自然知道哪个才是自己的主子,连忙把太子妃架走。烫伤的煮茶婢女早被太子挥手赶去上药了,外院粗使丫头进屋来将一地的茶渣、炭渣打扫干净,见主子没有什么吩咐,也默默地退出去了。
梨落原本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待到下人都被遣走,整个春华堂空荡荡地,再看到太子脸上痛心而又矛盾的神色,不禁心里一动,竟有些类似于同情的情愫泛起。
“殿下,你没事吧……”
太子凌厉的目光看向梨落,见她一脸关切,这才神色软了下来,淡笑道:“没事。方才琴音尚未调好,继续吧。”
梨落款款走到古琴“拾阶”旁边,落定。光凭音色,此琴就比公主府带来的凤尾琴要清脆悠长,何况琴身泛出的柔和光芒以及经年而润泽的微痕,无一不昭示这这是一把千金难求的好琴。梨落带了微微的感激,逐一调好、轻抚,流出的音色如溪水一般清冽。
“奴婢为殿下弹奏一首吧。”梨落弹的是一首李艳娘亲自谱的曲子,《竹香》。这是一曲清心魔音,极为讲究手法技巧,且只有心静如水才弹得出曲中韵味,也才能使得听琴人得到慰抚。果然,一曲还未终了,太子紧缩的眉头便慢慢舒展开来。
“闻琴便识人,可见青萝你年纪虽幼,也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他面色微动,眼神似有恍惚,“莫要担心,别怕,今后我会保护你,定不会再让她……”
话到最后只剩喃喃,梨落也不知道她是怎样被他抱到床榻上的,只感觉温暖宽厚的手掌摩挲着自己的脸庞,鬓发,后背;铺天盖地的吻轻柔地落在她的额头、眉间、唇上、锁骨;鼻息间充斥着紫檀香料的木质甜香,和他青草般的体香混合缠绕,迅速点燃了她的身体。她不敢睁眼去看,如果看了,便会看见他的眼眸中,有火苗安静地烧着,最后,平时风轻云淡的脸上,也分明沾染了****的味道。
他如对待稀世珍宝一般细细吻着她每一片肌肤,看她的莹白的胴体泛起一层诱惑的粉色,方才满足地叹息,弓起身来,冲破最后一道障碍。
瞬间的痛苦令梨落低低呻吟起来,他疼惜地安抚着她,直到她的身体停止了震颤,方才加快了速度。渐渐地,梨落感觉自己像置身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随着他身体的律动而不断飘摇。这一刻她忘记了体内安王的虫蛊,忘记了还占着篱笆的身体,伸出纤细的双臂抱紧了他,心中充满了安稳平和的情感。
落星初伏火。秋霜正动钟。屋中光线渐稀,昏昏欲暗。玉瓶中新插的紫薇正开得妖妖灼灼,空气中有一种令人脸红的味道。床榻边衣衫铺了一地的凌乱,分明提醒着方才的柔情蜜意的缠绵。太子修长的手指滑过,仿佛在梨落的身体上弹奏着。梨落抚摸着他温柔的眼,坚挺的鼻,薄薄的唇。似梦,却又非梦。
外院的丫鬟许是听到屋内安静下来了,有一个声音怯怯问道:“殿下,主子,可要起身了?”
梨落虽泼辣,毕竟初经人事,闻言也是脸一红。太子却仿佛轻车驾熟一般,轻咳一声道:“传王福安进来伺候吧。”
梨落赶忙起身披了一条衫子。王福安进来后,目不斜视地给太子穿衣系带,梨落见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便拾掇了地上的衣服躲进屏风穿好。
王福安手里不停,嘴上例行提醒道:“殿下,这李氏已然侍寝,总不能名不正言不顺的……”
太子回头瞟了一眼褥子上的那抹嫣红,淡淡道:“如此,便拟道旨意,封李氏为淑人吧。”
太子封夫人,须得上奏折禀告上听,东宫大婚更是国家大事,须得太子十八岁时,由帝后指婚,礼部主持。太子妃蕊珠翁主与太子相差八岁,本与太子凑不到一对去。但长公主未嫁之前便是太后的掌上明珠,蕊珠翁主又有八九分似她母亲的脾性,颇得太后欢心,便存了让她日后入主中宫的心思。圣上对太后又极为孝顺,如此种种,直到蕊珠翁主十五岁及笄之时,太子才得以大婚。也正因为如此,岳皇后素来不喜太子妃,时不时便以子嗣单薄为理由,怂恿圣上赐些家世殷实的女子到太子府,如今太子身边的诸多夫人、淑人,便多是皇后所赐。太子妃前些年还进宫去闹腾一番,被岳皇后瞒着太后罚跪佛堂抄佛经罚了几回,便怕了这个皇后婆母。如今太子才宠幸了李青萝一回,便赐了如此恩典,既不必暴露于帝后视线,在王府亦有了庇佑,不得不说为她思虑颇多。
王福安毕竟是跟在太子身边十多年的老人,很快将脸上的一丝讶异掩去,喏道:“奴婢明白了。”
此时梨落也穿好衣服自屏风后出来,听到被封为淑人,自是喜上眉梢,连连谢恩。太子笑着扶了她起来,王福安则在一旁掩嘴笑道:“殿下您看,淑人娘娘可高兴得不知怎么好了呢。这名号自然也是好的,只不过往日若能为殿下生下一儿半女,那才是天大的福气。”
王福安看似打趣,实则敲打的一番话,听在梨落耳中,却颇有一些不解。她与王福安素昧平生,除了从长公主府送来的那晚,太子妃大闹春华堂时他在太子旁边伺候,这次该是第二回见面。方才那番话,分明在提醒自己不要被虚名冲昏头脑,要趁着盛宠诞下子息稳固根基。不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神色不卑不亢,并不像存了亲近的心思。却听得太子佯怒道:“王福安,看你平时老实持重的,怎么今儿个这张嘴像没把门似的。再多说一句,立刻发落去杂役房。”又歉然对梨落说:“青萝,我还有折子要看,你便好好休息吧。”
梨落原以为他是要留宿春华堂的,听他如此说,心中不禁有些失望。嘴上却说:“殿下心系黎明苍生,梨落不敢挽留。”
太子见她进退得宜,并不恃宠而骄,欣慰地点了点头。
只有梨落才知道,如何承宠,如何应对男人,这些都是安王府礼教嬷嬷的教谕。她的本性如今在脑子里呼啸:“留下来,留下来。”脸上却依然是训练有素的柔婉笑容,口中吐出的,依然是言不由衷的场面话。
……其实,我和太子妃有何不同?一样跋扈,一样暴躁。没有太后庇佑,终有一日,会被他弃如敝屣吧?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心中一阵怅然。许久,才回过神来,进屋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