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年哥!雪来了。”
碗全抱着一箩筐干净的雪,费劲地挪进门来,余安年一看,满满一箩筐,都快到碗全的下巴高了。余安年忍不住笑道:“用不了那么多啊,看把你累的。”
他上前一步接过箩筐,拎到雪人旁边,招呼棠雪棠棣帮忙,又把屁股挪了挪,给小小的碗全留了块地儿。
不一会儿,张碗全突然问道:“安年哥,你屋里呢个大姐姐怎么不出来玩啊?”
余安年听后一愣,向棠棣棠雪投去疑惑的眼神,两个姑娘停下反复搓雪球的动作,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仍是棠棣回他,一脸漠不关心的表情说:“你昏过去之后,从天上掉到你家院子的,二伯就先把她安置在你屋子里。”
棠雪补充道:“而且因为她是掉在你院子里的,二伯也没让我俩进去,所以没看见脸,我们也不知道她是哪一个,待会冬叔叔会亲自告诉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张碗全听到这兴奋的喊道:“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一定是仙女姐姐!”
余安年苦笑着摇了摇头,手一用力,接好了雪人的胳膊。棠雪笑问:“余安年,你家床上可躺着一位仙女哦,二伯和冬叔叔可都说了,怎么处置由你来定,你就没什么想法?”
棠棣直接给了棠雪一个脑瓜崩,教训道:“别乱说话。”
棠雪吃痛的抱着小脑袋,小声嘟囔着什么。不过经过棠雪这一调侃,余安年一开始没有回答的意思,可棠棣却有了些兴趣,这个余安年到底是不是真的啥都不懂,还是说之前的都是装纯。
余安年见两位棠姑娘眼巴巴的瞅着他,就连碗全也不懂装懂的看着他,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余安年不假思索直接说道:“尽然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肯定不是故意这样做的,所以我都无所谓,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不是我说,我的意思是,你对那所谓的仙女,就没一丢丢男人一点的想法?”棠雪不甘心的问他,想将方向拉回来,余安年自己说的有点偏。
余安年无奈道:“我又不认识人家,也谈不上什么喜欢,为什么要有想法呢?”
棠棣棠雪又对视一眼,双方眼神里有惊讶,也有疑惑,和一丝丝不甘心。不过好在余安年能听懂棠雪说的意思,还可以正常交流。
只是碗全一个人啥也不懂,随着他们说话点头摇头,又好像什么都懂,是不是的叹口气。棠雪觉得好笑道:“你这个小家伙怎么摇头叹气的,跟个小老头似的。”
张碗全听了却高兴道:“真的?我看上去真的像个小老头吗?”这时候,张碗全眼珠子瞪得滚圆,满脸期待地看着棠雪。棠雪迷糊了,这咋回事啊?被人说成小老头是很高兴的事吗?
棠雪没有看见余安年噤声的手势,呆呆的回道:“……恩,是有些像。”
“哈哈!太好啦!”张碗全高兴的原地蹦起,指着余安年喊道:“安年哥,你要叫我爷爷知道吗!”
余安年一脸苦相的捂着脑门,确实有些头痛,他没好气地一脚踹开在他耳边扯着嗓子的碗全,笑骂道:“玩球去!”
张碗全不在意的拍拍屁股,蹲在一边十分得意,胡乱哼唱着,真是去玩雪球了。棠雪目瞪口呆的表情僵在了脸上,棠棣趁余安年没注意,赶紧给她把褶皱抚平了。棠雪先歉意的对棠棣笑了笑,棠棣轻轻摇头,意思让她小心一些。
余安年拿碗全没办法,这小家伙老想着占自己辈分上的便宜。他回头看到棠雪脸上的古怪神色,笑着解释道:“碗全总是喜欢这样闹着玩,平日里我都很小心的。”
没想到今天栽在了你手里。
棠雪呵呵笑了笑,赶紧低头戳雪人。几个人正玩得高兴,当这时,冬青领着于湖春走出来,笑着和他们招呼道:“你们几个还没堆完吗?”
余安年将最后的雪人头安上去,拍了拍手去掉雪,算是大功告成了。棠雪抢着说:“堆完了堆完了!你猜猜四个都是谁吧。”
于是四个人站成一排,方便冬青去猜。于湖春可乐坏了,自己最喜欢玩猜东西的游戏了,忙抢着说:“最小的那个肯定是那个傻呵呵的小家伙,左边高的是棠棣……”还没说完,就瞧见棠棣棠雪都直直的盯着他,尤其是棠棣冷到掉冰渣子的眼神,于是不敢再说了。
冬青斜看他一眼,笑着打趣道:“于小夫子快猜啊,帮我省份力气。”
于湖春嘿嘿一笑,退到冬青身后憋住声,元年不禁对这读书人打扮的于小夫子有些兴趣,毕竟他自己没读过书,大字不识几个,所以很敬佩读书人,可以说是对读书人这一名称抱有好感。
冬青指了两下,把剩下的棠雪余安年的雪人猜了出来,就让余安年跟他去一下隔壁,但棠雪棠棣都要求跟着,碗全一听要去余安年家,也早就跑过去开门了,留于湖春一个人在这也不行,所以到最后还是都去了。
无缘被无福一掌送到小镇东大街的一户天井里,好巧不巧的落在天井正中央雪堆里,把自己埋了起来。所以等到师徒二人从隔壁冲进来时,只看到一大堆雪,上面还有裸露出来的手腕和穿着绣花鞋的脚。
等到无缘再次醒来时,自己已经被点了穴,定在小破屋的炕上,无缘运转剑气去冲击窍穴,却发现竟只能一点点磨去定身术的效果,想来施术的人境界要比她高出不少。所幸她是天生剑储之体,体内已经存储着数十道剑气可化为己用,用剑气来冲破定身术必用灵气要事半功倍。但仅管如此,她也只能微微晃动身子,还一个不小心,重心不稳倒在炕上。
无缘专心运气,试图在对方回来前脱身,所以隔壁传来的笑声说话声,她也通通过滤,不去想它。可谁知,当她快要成功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开门声,惊慌之下骤然中止剑气运转,窍穴又被堵了上去,功亏一篑。
性子本就柔弱的无缘,差一点哭出来。
外面进来的人还在天井里说话,好像是在与隔壁那一户人说些什么,无缘静下心来听,想提前知道对方是谁,不至于看到来者的样貌时露出原来是你的神情。不过蹊跷得很,外面的声音似乎是个小孩子,还有安年哥?那是将她定住的人吗?可是昨晚看烟花时没听说啊,莫非是立剑之地那几个?
她不禁有些幽怨,无福从来都是什么也不跟她说,有时候周围的人清清楚楚,只有她自己揣着糊涂装明白。这次也是,只说了一句等人来接她,就把她赶到这里。
等了半天,还不见人进来,无缘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于是她又快速运转剑气,不觉间已经汗流浃背,额上的发丝黏在额头上,脸颊也变得潮红。
脑海里嗡的一声,窍穴终于被她体内的剑气冲开了。
此时她的想法就是赶快离开,不要惊动对方。可环顾四周一看,无缘发现小屋只有一扇门一扇窗,她也不会穿墙术遁地术之类的神通,只能走正门跳正窗,要想悄无声其离开是不可能的。
还未等她想出脱身之策,肩头突然被点了一下,定身术上身,她连动也动不了。冬青站在她身后,警告道:“除了说话,敢做其他动作,便要称一称你的命有没有那么重了。”
只见屋门突然被推开,于湖春率先迈进来,然后是一个衣着灰棉衣的少年,皮肤比较黑,身旁一起挤进来一个小不点,穿着喜庆的大红棉袄,最后就是两个立剑之地的女子,无缘在猜哪个是压胜天下青年才俊的棠棣。
于湖春凑上前来,绕着无缘细细端赏着,还不忘连连称赞道:“不错不错,这曲线能憋死个人啊,哎呦,这腿也了不得,一看就是高手,也是能夹死人的……”
说归说,于湖春还是没有动手动脚,毕竟人都在看着,下不了手。而无缘被他看得十分生气,咬着牙瞪着他,脸蛋儿红得能滴出水来。冬青咳嗽一声,示意于湖春别再胡闹。
于湖春退到门旁,蹲坐在门框上,手里不知从哪儿抓来一把瓜子,津津有味的啃着。冬青对余安年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身前,又点开无缘上半身和腿部的窍穴,只留下双脚钉在地上,对她说:“这里是他的家。”
余安年本想摇头,可看见冬青看过来的眼神,便忍住了。无缘毫无所动,直接装作没听见,只是轻咬着嘴唇,控制自己呼吸平稳。身为剑气宗的弟子,自己地位何等尊贵,除了无福,其他人都不敢戏弄自己,可现在却被人压一头,白白受辱。自己也是受害人,本就心气娇弱的无缘,在这一刻却偏偏硬起骨头来,死活不出声。
于湖春在门口好心建议道:“要不把她簪子去了,披头散发的样子才符合现在的身份。”
棠雪没好气的回头瞪了于湖春一眼,冬青开口道:“你领着这孩子先出去玩。”是对于湖春说的,所以于湖春乐呵呵的把碗全一把抱过来,扛着出去了,碗全在他肩膀上活蹦乱跳的。
而无缘似乎比较怕眼前黝黑的少年真的那样做,红着眼眶施了个万福,这就是极限了。冬青也不再多追究什么,点开了无缘所有窍穴,让棠雪去隔壁拿几个凳子。
无缘悄悄地看了眼留在这里的另一位,心暗自揣摩着。
最后几个人坐在屋里,棠棣棠雪都坐在门边,跟刚才于湖春的动作如出一辙,他两个想要亲眼确认一下,在无缘这等倾国倾城的容貌之下,余安年到底会不会有一丝丝男人的想法。
冬青让余安年和无缘相对而坐,余安年左手居,无缘居右手。余安年预感冬青要帮自己做点什么,可是又猜不出,无缘是对自己的处境担心,不敢随意妄动,
良久,冬青终于开口说:“是剑气宗的无缘姑娘,没错吧。”
无缘沉吟片刻,轻轻点头,嗓子里微弱的嗯了一声。
于是冬青转头对余安年说:“剑气宗擅长剑气,我们立剑之地注重剑意,而单家和他们的补剑人注重御剑杀人千里,三家各有不同,说实话,互相之间不怎么对付。我们那面因为和剑气宗有着根本的内在矛盾,所以恩怨很重,是一种大道之争。而单家主修外,所以关系还算不错。这些日后你要出门的话,都会在外面听到,也不是什么不得说之事。今日用剑气伤你的人就是剑气宗的,这次来了两个人,我只问你,这人杀不杀,这件事我听你的,你想怎样处置都行,因为他们伤你命数,所以你要她的命,也不过分。”
无缘一听这话,身子仿佛掉进冰窟一般,从头凉到脚底,克制住体内肆虐的剑气。她知道,在这个少年表态前自己不能出手,否则必死。
余安年好似听懂了,深深地看了无缘一眼,然后向冬青询问:“冬叔,我可以问她几句话吗?”
冬青微笑道:“但问无妨。”又看了无缘一眼:“你说的真话假话,有人能看得出来。”
无缘低着头看了门口两位少女一眼,略有会意,无奈的点了点头。
余安年坐得板板正正的,沉吟片刻,问她:“我只有三个问题,你们伤人的意图是什么;你之后想不想报复冬叔他们;这件事是不是你的意思,或者说你有没有劝过另一个人不要这样做。”
无缘想了想,低着头说:“我劝过他,但我做不了主,另外两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说完便抬头看向一边,眼眶没有那么红了。
于是余安年似乎松了口气地说:“冬叔,如果她真的不想害我们的话,那就让她赶紧离开吧。”
冬青刚要说话,于湖春从外面跳进来劝道:“小兄弟怎么还放她走了?让她留下给你当个侍女多好,我保证她不敢害你。”
无缘闻言一愣,背后握紧拳头,面色惨白。却听余安年说:“不行,我不需要人伺候,而且要管两个人的口粮,太费钱了。”
冬青和于湖春听了惊为天人,尤其是于湖春,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用力盯了无缘一眼,但还是觉得长得漂亮。
而棠雪和棠棣对视,双方满脸泄气的样子。
无缘突然说:“我愿意留下来。”
屋子里顿时寂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