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后面是一段上坡,空气开始潮湿起来,不时传来水滴落在石头上的滴答声。直到走出很远,我确认了已经是安全区域,我俩才敢开口说话。
“你说听风者为什么突然放我们通过了?”韩皱着眉头说道。
我沉吟了片刻,“或许他最终相信了我们是真的情侣吧,谁知道呢,这里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多了。”
“是啊,”韩茫然地看了看前方,“还有两重门,不知道会是些什么检验,即使我们一一通过了,又该怎么回来呢。”
“黑市里面一定会有别人进出,我们潜进去再想办法跟着别人混出来好了,大不了就真的偷渡出境呗,”我咧了咧嘴,“抱歉让你跟着我胡闹了,你不应该来的。”
韩愣了一下,然后小声地说:“刚刚我在石门前说的话并不是说给听风者听的。”
“我也是。”我朝他笑了笑,他的脸又红了起来。
漫长的一段路途,韩看了看手表,这一夜已经过去了。虽然吸血鬼王的力量支撑着我,让我不觉疲惫,可是饥饿、干渴同样让人煎熬,我们的步履越来越沉重。
一丝香气钻进我的鼻腔,我精神一震。
“前面有人做饭。”话一出口,我便察觉到了异常,这通往黑市的地道里怎么会有人做饭。要么是我饿出幻觉了,要么就是有诈。
但是这并不是幻觉,香气越来越浓,地道也逐渐宽敞起来,一道门帘从石顶垂下,挡住了我们的去处。
一个仙风道骨的小老头乐呵呵地掀开门帘走出来,像相熟多年的老朋友一样招呼我们,“饿了吧,赶快进来吃上两口热菜,花雕已经烫好了。”
门帘里面是个石室,石床、石桌、石椅一应俱全,小老头捋着长须说道:“老夫就是三重门的守门人,是个大夫,大家都称老夫为扁鹊。”
既来之,则安之,我俩也就不客气地坐在石桌前先大快朵颐一番。席间推杯换盏,闲话家常,只字不提与黑市有关事宜,气氛丝毫不像前两重门那般压抑、紧绷。酒过三巡,我实在是忍不住发问,“老先生,多谢您的盛情款待,我们赶时间,能不能让我们尽早通过。”
扁鹊笑眯眯地说道:“年轻人,别着急,等你到了老夫这把年纪就会明白,步履还是要放慢些才好。”
韩也帮腔道:“可是我们时间紧迫,要赶在明天之前出境啊,先生麻烦通融下吧。”
“唔——”他捋着胡须,“老夫的职责是检查你们的身体,以防有人将传染性病毒带进去。可是你们喝了酒,是会影响检查结果的,所以你们无论如何也要等到酒精消散,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顿时就急了,“那你怎么不早说啊,既然要检查身体,一开始就别让我们喝酒啊。”
扁鹊不紧不慢地说:“这可不是普通的酒,这酒里是有麻醉药的。”
他的神情没有半分玩笑之意,我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哐啷一声,韩已经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糟了!我心中暗想,一边将指甲插进了手心里,迫使自己清醒起来,可是身体还是控制不住的疲软乏力,眼睁睁看着扁鹊召唤出两个小童,七手八脚地将韩抬到石床上。他又慢条斯理地摊开一个布包,抽出了一支精致的小刀,放在火上炙烤着消毒。
我感到一阵眩晕,视线渐渐模糊了……
我只见到大团大团的白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所为何事。闲庭信步,好不悠闲,恍惚间突然想起自己和韩试图潜入地下黑市,如今身陷囵囤,猛地睁开眼睛,惊出一身冷汗。
这里依旧是三重门守门人扁鹊的石屋,我和韩并排躺在石床上,扁鹊在不远处悠然自得地沏着功夫茶。
“醒了?”他听见动静,头不抬眼不睁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对我们做了什么?”我看着身旁依旧双目紧闭的韩,皱着眉头问道。
韩呼吸平稳,面色红润,应该是麻药药效还未过。
“没什么,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地在每个进入地下黑市的人身上装上追踪器,如果你们不听话,追踪器就能轻而易举地要了你们的命。”
“你很特别。”他瞟了我一眼,若有所指地说。
我不由的攥紧了拳头。倘若他在我的身体里注入了追踪器,他就会发现我的伤口可以自愈,那么我的身份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我绷紧了每一条神经,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他像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慢悠悠地说道:“在地下黑市里,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只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老夫在这里守了三十多年,只见过自己门前这一段路,对黑市的了解甚至都不如你多。”
“老夫是个大夫,职责就是检查疾病,安置追踪器。至于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去,不是老夫该关心的事情。”
我没有接话,看着茶杯里冉冉上升的热气,心里面反倒坦然了。
“您从什么时候察觉到我与常人不同了?”我坐到他对面的石凳上,接过他沏好的香片,微微抿了一口。
“中医凭的是望闻问切,老夫一见你,心中就有几分明白,”他说道,“但是你的特别可不能说是一件好事啊。”
“怎么说?”我挑起了眉毛。
“这也不是老夫该关心的事情,”他摇了摇头,“在这里,失去自由的并不只有你一个。”
他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话中有话。我细细打量着他,发现他后颈有一处不易察觉的细小伤疤。
“难道先生也……”
他微微颔首,表示认同,“这追踪器出自老夫之手,老夫因此被请到这里,也成了第一个试验品,实在是作茧自缚啊。”
“以先生的能力,难道不能将它取出?”
“老夫设计的追踪器,一入血肉,便与神经、血管连成一气,倘若随便取出,轻则高位截瘫,重则丧失性命。凡人自是终身不得解脱,姑娘说不定可以一试。”他目光深邃地看着我。
我心中一动,正待细细追问,石床上发出一丝呻吟,韩恢复意识了。
“时候不早了,你们该上路了。”
扁鹊提起水壶,将水浇到地面上。水流顺着地势汇集到最低处,慢慢渗透进去,一道暗门也随之开启。
“这条路没有回头路,老夫从不说再见,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