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调侃我就成了他们的乐趣之一,他们叫我大学生,背地里说,“大学生还来做这个,真是少见,读了四年的大学,跟我们做一样的工作,如今在给我们打下手,哎,大学生都混成这样了吗?还好我当初没有去大学,我在外面做事挣钱自己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出去玩儿基本来也不用考虑多少花费,住在酒店里舒舒服服的,他们那些学生就只能去住青旅,我们去哪里都是直接打车包车,他们还要去挤公交,从公交里挤出来的时候跟逃难似的,我们到了店里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他们那些人大都就是光看不买,我们晚上去酒吧,或者街上,敞开了吃,敞开了喝,他们还不知道在苦逼的干嘛,说不定在排队洗澡,说不定在街头流浪……”其实他们也知道我可能会听到,后来在我后面说多了,就直接搬到前面说,如果我刚好走过去,他们就会调侃我说,“大学生,来跟我们说说你的大学经历,以及在外面玩儿的经验,给我们这些没什么文化的分享分享……”刚开始我听到这些的时候,心里还是很不愉快的,但是因为自己忙着工作,也没有管太多,急着去处理这些,就这样忍了下来,忍了第一次,于是又忍了第二次,第三次,我发现人的忍受能力真强,他好像是可以源源不断地忍受下去一般,他并不是宽容,还是选择了逃避和忍受……后来,我听着他们的闲言碎语,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甚至还可以接接话,达到娱乐效果。
日子在我一天天的忍受和忙碌中过去,只要不看日历,我就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自己忙碌了多久,直到一件事的发生,终止了我忙忙碌碌的生活。
那天,我早上起来后,就在公交车站等车,意料之中,不到十分钟车就来了,我上车后习惯性坐在靠车门那边的靠窗位置,然后一如既往地开始想今天自己有什么工作要做,什么工作要先做,什么工作要后做,然后在手机便签里记下来,再努力地回想是否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忘记遗漏了……就在这时,车突然就停了下来。虽然说车确确实实已经到站了,但是它停的位置却是在路中间,紧随着,就是一阵吵闹声,我透过车窗,看到吵闹的是两个公交车司机,一个人指着另一个人,吹鼻子瞪眼,他们穿着一样的制服,戴着一样的袖标,有着相同的发型以及差不多的年龄,他们之间的理论,就是各自都不断地在说话,说着自己的道理,互相指责对方“怎么开车的!”还吵着要查监控,让其他人来参与处理。我将他们说的话中和的一番,才得到这样的信息:它们一辆车刚开始在前面一点开在中间的车道,因为快进站就往旁边靠,而且后面还有一辆大卡车,一辆车在后面一点但是开在靠边一点的车道,于是它们就上演了一场互不相让的场景,听他们说车还摩擦了一下……
公交车站本来就有一些人在等车,再加上路过的吃瓜群众,使得这里一会儿就集中了不少人,有的人神色紧张着,似乎他们就快打起来了,似乎自己是他们两个人中间的一个,有的人非常淡定,还拿着手机在那里拍视频,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更多的人都是在指指点点,说公交车司机怎么这样子,不论是哪些人,做着这样工作或那样工作的人,都没有站在他们中间说上一句话。他们吵了三分钟的样子后,车上就有人在那里抱怨,有人让司机赶紧来开车,他们不管谁对谁错,对错跟他们都没有关系,但是要是迟到了就跟自己有关系了。公司规定:迟到就扣工资,不论任何原因。虽然司机听说乘客的抱怨以及呼喊就立马上车来继续开车了,但是车上的人对司机的唾骂声并没有消停,靠近司机那边的人就只是一脸不开心的样子,中间的人说得比较小声,坐在后面的人声音则大一些,那些骂人的内容,使得我头皮发麻,像咒语一般笼罩着我。我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如果你的听力很好,视力也很好,世界好像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美好。
我本来应该按照便签里记下的那样,根据先后顺序,好好工作,完成今天的任务,但是我却跟丢了魂一样,总是做完一件事后就忘记了下一件要做什么,在做下一件事情的时候,就又忘记了自己上一件做了什么。在大家倒杯茶,喝口水,上个厕所的时候,还是喜欢调侃的几句,来收获工作的乐趣。一直习惯于忍受的我,这次对于他们的调侃,我竟然脱口回应了一句“别说了!”那人可能被我的回应吓了一跳,就骂了一句“你神经病啊”,然后就满口不知道吐些什么的走开了,我这才被自己吓了一跳,我怎么会这样?至于我为什么,我一会儿就不去想了,我立马就告诉自己,要容忍,要柔和,要礼貌用语,要带着笑容。可是事情并没有结束,在下午上班的时候,我对一个没事找事的客户实在忍无可忍,竟然小声地骂了一句傻逼,那个人的听力特别好,或者会读唇语,立马就觉察到了我在骂他,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突然严肃了下来,说要去领导那里去投诉我,他要去我哪里拦得住他,而且服务就是服务,是要跟着顾客走的,于是我还把他带到了领导那里,他更加生气了,觉得我这是在挑衅,于是在领导面前说话都带着火,什么难听的骂人的诅咒的话都说了一个遍,领导就是领导,他听到这些的时候不光没有生气,还笑脸相迎,说着“您说得对,我们一定严肃处理这件事,让您满意。”他骂累了,才消停了一下,说就在那里等处理结果。
于是我就跟着领导进了办公室,领导坐在椅子上,笑着示意我关上门,当我关上门后,再次看到却又是另外一张脸了,眼睛里藏着愤怒,甚至还有几分杀气,没等我说话解释什么,他就开始了没完没了的训斥,把刚刚那个人骂的话都转移到了我头上,还自己补充了很多,我的忍受能力虽然非凡,却还是有点男人的自尊心,实在忍受不了,说了自己要辞职,他都没有停下,骂到最后的时候,他说了一句,不用你辞职,一会儿就正式开除你,你就在这里等着。
然后,我就被开除了,被这家辛辛苦苦工作了好几年的企业开除了,理由是我影响了这个团队的形象,不光如此,他们还扣了我整整一个月的工资。不过,派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人,则是显得不开心而且很无奈的的样子,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服务行业就是这样,自从产业都往这个方向转移过后,竞争越来越激烈了,使得企业不得不这样做,他不断地摇头,还祝福我找到新的工作。一般人听到这些可能还会觉得安慰,但是在我听来就只有恶心了,不光这些话我听过很多次,而且这个辞退员工的事件还会被他用来给大家说着玩,成为一段时间里大家乐趣的来源。
我来这家企业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走的时候也是自己一个人,只有一个新来的扫地大妈说了一句,不在这里上班了啊。我想,这样也好,前后对称,首尾呼应,还是比较圆满了。可算是自由了,自由的感觉真是好,我在房间里躺了三天,除开吃饭外就没有出过门,不休息则已,一休息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累,精神这么疲惫,一般来说人睡长了时间身体会不舒服,我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不舒服,反而觉得人比之前精神多了。
不过这样睡下去也不是个事情,我应该想想接下来要做什么,可是我什么都想不出来,脑海里一直都是自己这几年低声下气地服务别人的样子,我不禁苦笑,一直都在为别人服务,到头来却被自己服务的对象反咬了一口,还失去了工作,我还真是自作自受啊,我应该早点辞职的,早点辞职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但是我要是早就辞职了,那我做什么呢?最后我又得出了幸亏我没有早点辞职的结果。我知道很多人都跟我一样,面对着未知和不确定,最容易作出的选择就是忍受当下,忍受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是最简单的事情,不过在外面我们并不是这样说自己的,我们说自己比较成熟,喜欢稳定,值得信赖,踏踏实实工作,存钱养家,也是在对家庭负责,同时我们还承担了社会责任和历史使命,推动整个社会向前发展。
我在这些纠结之中,看了一个星期的视频,其实算起来我每天纠结的时间可能半个小时都不到,而且明天纠结的还是跟今天一样的问题。看了一个星期的视频后我又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需要改变现状,我要制定规划,于是我想起了梦想,那些视频里的人物一般都是有梦想的人,可是我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梦想,有什么可以发展下去的爱好,脑海里这些年的记忆挤走了以前的很多记忆,很多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我这才知道原来记忆也是会流失的。我挤着自己的脑袋,不断地想,终于我想出了一些别人的梦想,工作,和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