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家懒睡了几天、去票房唱了几段京剧名段、去剧院看了几场京剧演出之后的某天清晨,终于接到了阿苟的电话。
我那时还在梦寐之间,但也听见了自己的手机铃声,便将手伸出温软的被窝,拿起那似冰一般寒冷的手机,我滑接了电话,将它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慵懒地发出一声:“嗯?”
耳边便传来阿苟的声音:“胖子!晚上的同学会你心里的那个她也会来哦!”
我瞬间清醒,直直地从被窝中跳将起来。哦!她么!
电话里阿苟还在说话:“我下午到你家,晚上和你一起去怎么样?你准备准备晚上就和她告白!”
这时候的我早已六神出窍,哪里还能思考什么,只是答应了一句:“哦!”
这个她到底是谁呢?她是我高中暗恋了三年的英语课代表。虽然我心中暗恋她,可是除了阿苟却是谁也不知道的。
她高考结束的时候便出国了,当然凭她的英语和学习,出国也是能考到了不错的学校。这次回国大抵是回家过年的吧!
我高中时虽然暗恋她,却也没有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只是在阿苟处偷得一张她的证件照(阿苟当过班长,我们开学要交证件照给班长,我就这样偷来的),亲手缝在了我的钱包内侧隐秘之处。
为表我的尊敬,不敢叫她的名讳,只权且叫作为钱包里的她,省略的叫就叫她吧。
当然暗恋的人总是自卑,总是觉得她是十分完美的,故此不敢对她多说些话语,生怕惊扰了这样完美的人儿。
虽然我也知道世上本就没有完美的人,只不过是我的暗恋为她镀上了金装,显得十分光芒耀眼罢了。但高中三年,我和她的对话总共才十三句。
三年的时间,十三句,说讲出了却也好笑。如此自卑,大抵也是没有第二个人了,也可能在爱情面前,大家都是自卑的,不过是自卑的程度不一样罢了。
这十三句话之中有七句是让她帮我交一下英语作业。(高中时的英语老师说过:当大家都将英语作业交上的时候,剩下未交的便可以让英语课代表帮忙交一下,这一下便让我抓住了机会。虽然如此,但也不敢多次要求她帮忙交,若是次次都要求她帮忙,她肯定是会烦躁的、生气的)
还有六次是分发英语试卷的时候,她先对我说的:“这是你的试卷!”
我当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与她能对话的时机,故而每次俱也回道:“多谢您了!”
我忘记了谁说的一句话了:大抵之意是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会卑微到尘埃之中然后开出花来。(好像是张爱玲吧)对此,我深有同感!
卑微:仿佛在她面前你这一生都是难以抬起头来的。开出花来:当她对你主动开口说话,你就会感觉到如沐春风,即使是她的话语十分平常。
当我还在回味自己高中时期那暗恋的感觉时,阿苟已经到我家了,当然他也没有将这事情说给我的母亲知道,只是说他是与我来一齐去参加同学会的。
既然要出去会见于她,总是要穿的得体一些。当我洗完了澡,只穿着秋衣、秋裤,便挑选我的外衣了。
在阿苟的建议下,我将我唯一的一身西服穿上了(这是西服是去年我家一位远房亲戚结婚,我代表我繁忙的父亲和母亲一齐去祝贺所买的),本想将那配套的领带也系上,但阿苟说那领带总是让人感觉似乎太过于严肃了。我也相信阿苟,没有将领带戴上。
我只喜欢那淡淡的香水味道,便也只是往身上轻喷了一下香水。
发鬓的头发并未长得炸出,我也将它摸了摸,使其平整。头顶的头发也微微整理一下,不让它那样的凌乱。
还好,刚刚刮胡子的时候并没有将嘴边的皮肤刮破。我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虽然算不上少年裘马,但也是明眸皓齿,美中不足的只是有点胖。(太臭美了!我自己都写恶心了!)
就这样吧,我和阿苟出发去参加同学会了。
当我和阿苟驱车到了一家花店之前,我也买了一束玫瑰花,料想晚上对其表白是用得到的。
要是表白的时候,嘴里有异味总有不好,赶紧买包口香糖嚼起来。你们也都知道我对晚上的表白十分看重,不过你们也把它只当作是我自卑的表现之一吧!直到现在,我的脑海还不是晚上如何与她表白,而是我应不应该对她表白。
终于,在我即将转过眼前的街角就到了那同学会聚餐的饭店之时,我想通了:我还是放弃吧!放弃吧,胖子!胖子,放弃吧!暗恋已经够美好了,大可不必将这份美好打破,以免双方尴尬而难堪。
还好此时能够悬崖勒马,我急急地将车停住了对身旁的阿苟说道:“同学会,我不想去了,你自己去吧?”
阿苟一脸茫然看着我,似乎知道此时的我打了退堂鼓,便也说道:“为什么啊?都到这里了。你喜欢她三年了,也许今晚她答应你呢?”
我苦笑了几声,便也解释道:“阿苟如果你是她,你会喜欢一个三年了就说过十三句话的人吗?再说了人家是英语课代表,是出国留学的人,我这英语考试都过不了,我们根本就不合适。这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此时的阿苟却急了,对着我喊道:“喜欢就去告白,不是很正常的吗?你在这里发什么疯啊?”
我知道阿苟是为我着急,可是我此时已经坚定了不去的念头,也对他说道:“你看过张国荣和周润发演的《纵横四海》吗?那里面发哥对张国荣说过几句特别经典的台词。”
阿苟似乎是没有这样的闲心,直直地说道:“你现在跟我说电影干嘛?”
我暗自叹了口气,将那台词说讲出来了:“那电影里面发哥对张国荣说:其实爱一个人并不是要跟她一辈子的,我喜欢花,难道我摘下来你让我闻闻,我喜欢风,难道你让风停下来,我喜欢云,难道你就让云罩着我,我喜欢海,难道我要去跳海吗?”
阿苟似懂非懂,但我也没有止住我的话语:“阿苟啊!我是喜欢她,但是并不代表我一定要将这份爱意说出来了。我领略到了她的美,并将这份美永藏心里不是更好吗?”
阿苟似乎是不忍心让我就这样放弃我的告白,直直地问道:“大哥?三年了,藏得还不够吗?不就告白吗?怎么了?你管她同意不同意,好歹你争取过了啊!”
我也回首想了想,似乎自己除了偷过她的一张证件照,也没有付出什么,这样的暗恋真是令人好笑。喜欢一个人却不敢为她付出,这样的爱真是爱吗?
大抵不是吧!若是真心爱她,怎么可能不会为之付出呢?可是如果这不是爱,那我这三年是干嘛了?单相思?痴迷?真是可笑啊!
既然没有付出,那还有告白干嘛呢?自讨没趣吗?
争取?哼哼!那你也得付出啊!算了吧!我这不懂付出,只会一味在角落里偷偷注视人家的人!
我此刻更是想通了,便对阿苟说道:“阿苟,你想啊!虽然我们同学三年,但一共才说过十三句话,现在去告白,除了拒绝她还会怎么样?我还是算了吧,以免她难堪,我也尴尬!”
“你这说的什么屁话?你都买花了,你不去告白,你还想怎么样?”阿苟似乎是生气了,拿起他身旁的花,指着我说道。
虽然这样,但我也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是阿苟啊!你根本就不明白一个自卑的暗恋者他的内心。休说让我去告白,现在就是让我去给她送一束花都会让我觉得是对她的亵渎。那花怎么办呢?
我最后再对阿苟解释道:“阿苟!我和她是不可能的,今天我去告白的话就是自讨没趣,算了吧,我不去了。你去吧。你去就去,不要把我的事说出来啊!”
我明明白白地看见阿苟停顿了半晌,然后这才点了点头,平息了他心里的激愤,问我道:“那你以后怎么办?接着暗恋?”
我也兀自摇摇头,回道:“人家都出国了,再暗恋有什么用?我会慢慢忘记她的。不是有句话叫时间是冲淡一切的良药吗?”
三年了,让我一时忘却总是不可能的,但我也会将她慢慢淡忘,因为我知道我若是不能忘记她,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阿苟开车门走出去了,他转过了那个街角,大抵是走进那家同学会聚会的那家饭店了。我想将车调头而回,却看见了身旁的玫瑰花。诶!我都不去了,这花有什么用呢?
那街角有一个垃圾桶,我拿起身旁的玫瑰花,将车门打开,径自将我手里的话放进了那垃圾桶中。
我嘴里的口香糖也应该吐了,我便往那垃圾桶中一吐,正吐在那束玫瑰花的包装上。我看见了,却鬼使神差地急忙用我那西服将那块口香糖从那玫瑰花的包装上抹去。
那束玫瑰花是那样的圣洁,仿佛不应该躺在这样肮脏的地方。我便将它从那里拯救出来,拂去它身上的污渍。
它是那样的圣洁,以至于无处可放,看了半天也只好将它放在垃圾桶的顶上。我便拿出一张纸巾,先平铺在那垃圾桶的顶上,再将它轻轻放在那纸巾上,不让那玫瑰花沾染一点污渍。
玫瑰花啊!玫瑰花!你就像是我的暗恋,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你要往哪里走,但我知道你已经与我无关了。从此,我们便各自消失在人海中吧!我欣赏你的美丽,既然我已经领略到了你的美,又何必占有你的美呢?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和你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我坐在车里呆看着那束玫瑰花,有人将它捡走了。是个孩子!我本想去制止,但也冷笑了一声,自己安慰自己道:“或许那孩子是真心喜欢呢?”
孩子的内心总是纯洁,或许只有他才不会玷污这玫瑰花的美……而玫瑰花大抵也是知道自己是属于这孩子的,你看他手里的玫瑰花似乎比刚才更加艳丽了。
孩子啊!孩子!你可千万不要像我一样……
我驱车归去,母亲问我为什么流泪,而我却不知道自己流泪了……只不过是在开车的时候眼镜总是起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