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与愿违。
李大夫匆忙赶来，摸脉查看，好一番折腾，最后还是道：“夫人，多半是被传染了……”
发热的症状，身体的状况，还有四肢面部呈现出的醉红、小血点，都和村民们一模一样。
早就料到确诊的结果，但这结果被李大夫证实之后，顾致远脑海之中突然茫茫一片，像是突然空了。
面上表现的，倒是十分镇定。
抿唇静默了片刻，他道：“她是被我传染了吧。”
用的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
梅儿大吃一惊，尖声道：“怎么可能？大人您那只是普通的风寒，不是怪疾又怎么会传染！”
李大夫抚着青须，神色复杂的看着顾致远，“大人，你……真是这么想的？”
没有谁比李大夫更清楚顾致远的身体，他明明只是普通风寒，现在却一口咬定自己是怪疾。其中缘由，除了情情爱爱和县令夫人，还能因为什么呢？李大夫试探性一问，其实也是在提醒顾致远。
那怪疾传染途径不明，治疗方式不明，顾致远此举实在是过于冒险。
“嗯。”
他低低一声应答，不想再多说什么。
商锦儿眼眶红红的看着顾致远的侧脸，不知道是因怪疾红的眼还是偷偷伤心红的。她伸出小手推了推他，发出微弱无力的声音，道：“你不用这样，被我传染之前，快跟着李大夫他们出去。”
“晚了，已经被传染了。”他回头，深邃的眸子望进她的眼里，带着一贯的强势，不容人拒绝。
正所谓一报还一报，昨日商锦儿才按着顾致远为所欲为说出这句话。这才一天的时候，就立马轮到顾致远把这话还给她。
得知染上怪疾，商锦儿心里害怕极了，现在顾致远又作出这番举动，让她鼻头一酸。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她固执的摇了摇头，道：“你没有被传染，留在这里会害了你，你不能在这里……”
顾致远对李大夫和梅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李大夫在原地踌躇着不肯走，委婉道：“大人，你不如先跟老夫出去查询一下染病的原因？”
虽然同情这这两口的情深意长，但李大夫并不想让顾致远因为情爱冲昏头脑。他现在自己的风寒还未痊愈，身体比一般人更差，长时间和商锦儿待在一起，被传染的机会更大。
梅儿也不肯走，她是站在李大夫这一边的，附和着道：“对啊，大人您出去查查病因，我在这儿照顾夫人就行。”
顾致远不耐烦的紧锁眉头，薄唇冷冷吐出两个字：“出去！”
“大人……”
李大夫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就被顾致远冷漠的眼神瞪了回去。
县令大人向来待民众亲和，鲜少发怒，发怒起来就是铁面无情六亲不认。如今他已在发怒的边缘，李大夫有好多话想说，一对上他那眼神，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唉，现在的年轻人谈情说爱，都是要豁出命的吗？
李大夫垂头丧气的出门，去准备那可能并不起作用的汤药给县令夫人。正准备掀开帘子的时候，瞧见梅儿还愣在原地，又喊了一声：“小丫鬟，随老夫一起出来熬药吧。”
梅儿如梦初醒，转身跟着李大夫出门而去。
小隔间里，只剩下了顾致远和商锦儿二人。
安静的气氛，商锦儿觉得有些压抑。
她把被子扯过头顶，蒙头盖住自己，心里这才好受一些。那盈在眼眶中的泪水在漆黑之中悄悄滑落，闷闷的嗓音隔着薄被传出，“大傻子，你待在这里什么用都没有！”
顾致远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
他抬手扯了扯那薄被，商锦儿在被子里面攥得更紧，斥道：“离我远点！不许碰我！”
顾致远当真不再碰，他往后挪了挪身子，疲惫无力的背靠在墙上，对商锦儿道：“我日日待在村子里，极有可能已经染上怪疾再间接传染给你，是我害了你……”
“你没有。”棉被拱了拱，她道：“但我会传染你的。”
“也好，这样就能弄清楚怪疾的传染途径，防止其他人再被传染……”
顾致远的声音沉蕴动听，顺着商锦儿的话，一本正经说起这话时，好像真的打算这么做似的。
商锦儿闻言，一把掀开被子，焦急道：“太冒险了！你不能这样！”
怎么会有人把事关生死的事，说得这么轻松？
她一掀开被子，就正对上顾致远深邃的双眸。一只大掌很快欺上了她的侧脸，不轻不重的捏了捏，顾致远那张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扯出了一抹冷笑，“昨天你照顾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太冒险了？”
“我……”
狡辩的话语被堵在了双唇之间。
学着商锦儿昨日那放肆的行为，甚至更加炙热，顾致远俯身给了她一击大大的警告。捏着她侧脸的那只手渐渐松开，似对待什么珍惜之物一般，轻轻的捧着。
顾致远‘报仇’结束之后，商锦儿那因病泛红的脸颊更红了，像是被煮熟了般。那双漂亮的眸子倒是更加清亮，正含着一汪水意，委委屈屈的看着他。
“你……流氓！”她细小的声音如蚊鸣一般。
顾致远抬手，修长的食指碰了碰自己的薄唇，严肃道：“我试试这样会不会被传染。”
无耻……
那分明是占便宜！
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被传染怪疾，现在又说试试会不会传染，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商锦儿心里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说出来，可是一阵一阵的头疼之后，她的意识渐渐开始恍惚，眼前顾致远那故作正经的样子变得模糊起来。
努力的睁开眸子，眼皮却厚重的撑不起来，昏黄的烛光越来越暗，最终变成了一片漆黑。
昏睡过去的最后一件事，她喃喃道：“不准你再碰我……”
她不想他被传染。
顾致远见过很多患怪疾的病人，所以看见商锦儿突然晕厥过去，心里并不是特别慌乱，知道这是怪疾所引起的一种症状。
但不慌乱并不代表不担心。
他的脑袋从一开始得知诊断结果的时候就有些发懵，现在仍然是乱糟糟的。面对商锦儿的时候还能强打精神，让她转移注意力，不胡思乱想自怜自艾。
这会儿她睡了过去，他就变成了那个自怜自艾的人。
侧目看着那原本生动的人儿紧闭着双眸，秀眉还因身体的疼痛而微皱，顾致远的心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得紧紧的。
他深沉的黑眸中带着浓浓的愧疚，抬手轻搭在商锦儿的额头，大拇指摩挲着她那刚结疤的伤痕，痛心道：“你跟着我总没好事。”
什么叫总？
商锦儿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得到顾致远说的话。似梦似真，意识恍惚的她思考不到这层意思，红唇呢喃着细微的低语。
她回答道：“谁让我们是夫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