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两人到了家门口,那馄饨摊子已经不在,荀明义心里清楚,太后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没必要再行监视。
荀明义和穆俭宗来到家中,荀父荀母见了穆先生自然欢喜。一起用过早饭后,还未来得及细谈,兵部就来了许多人,主要是交接工作,也有拜别的意思,荀父只得相陪,留穆先生自行休息。又过了个把时辰,有几位相厚的官员,下朝之后也来探望,还有一些平日里的朋友,听到消息也来拜别,刘建元大夫也专程送来一些治风寒腹泻的行路常备药材。荀父心里明白,此时自己已经是太后眼中的罪人,但凡来拜别的人,都是顶着压力的,都是真朋友,所以也就尽心相陪。
荀母则在后堂处理家事,佣人们全部有意相随,但此行毕竟远达登州,且荀家也断了俸禄,养不起许多人,最终只留下管事的一家两口,小厮一名,丫鬟一名,其余发了几十两银子不等,各自回家。荀家待人宽和,那些丫头婆子少不了泪眼婆娑一番,荀母反倒要一一宽慰。
荀明义也出门去见了几位朋友,路上有意绕开了陈家的铺子。
待得中午时分,各人的事都已经处理完毕,全家人终于得空坐在一起,穆俭宗坚持要送到登州,荀父只得应允。荀明义心里想着练武的事情,时不时的用眼光示意师父。穆俭宗看了微微发笑,找个机会和荀父说了让荀明义继续练武的事情,荀父并未细想便答应了。荀明义心下十分欢喜,期待着尽快练功。
简单吃点干粮,众人即要出发,原本备了两辆车,一辆坐女眷,一辆装行李,备了两匹马,荀父和荀明义各乘一匹,因穆俭宗要同行,所以荀父安排管事的再去购一匹好马。穆俭宗制止了荀父,对荀明义说道:“明义,你要练功夫,便不要骑马了。”
荀明义道:“徒儿谨遵师命。师父,步行就算开始练功了吗?”
穆俭宗摇摇头道:“步行不算,今晚为师会教你心法,明日才正式开始。”
一行人在傍晚到达了堌阳镇,寻个客栈住下,饭后,穆俭宗将荀明义唤到自己房间,为荀明义把了脉,问道:“明义,现在身体感觉如何?”
荀明义答道:“今日腹内温热之感更盛,但身体似乎已经适应了燥热感,并不觉得不适。这一路都是快走,但现在丝毫不觉得疲惫,感觉便是再走上一昼夜也无妨。”
穆俭宗点点头道:“这说明红玉还在发挥效用,如此甚好。为师现在教你内功心法。功夫分外家功夫和内家功夫,其中区别在于,外家功夫练的是筋肉之力,内家功夫练的是经络之力。人体是由筋肉构成,但是空有筋肉,无法形成生命,还需要气血流通,脏腑运行,体表及全身各部畅通才可,而这些通路系统,便统称为经络。”
穆俭宗让荀明义站起来,一边演示一边说道:“经络主要包括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为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和足厥阴肝经。奇经八脉是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跷脉、阳跷脉的总称。十二正经是经络的主体,奇经八脉既是十二正经的沟通调节,又自成体系。”
“筋肉之力的根源就在于筋肉,经络之力的根源则在于丹田气海。两者都是越练越强健,不同在于筋肉的增长肉眼可见,快速有效但有穷,而丹田气海的提升,肉眼不可见,只有习者自知,成效慢但无穷。经络之力起于丹田气海,导于周身经络,借路筋骨运动,最终作用出去,就形成了所谓内功。这三部分缺一不可,空有内力不会发力,全然无用,会发力但是无内力,也是无用,既有内力也会发力,但年老体衰之时,筋肉不能用,则内力无处所附,最终也是无用。真正的武者,修行的也就在这三个部分,一练丹田气海,要让经络之力既大且久,二练周身经络,要让经络之力收发自如,不受阻滞不被削减,三炼筋骨运动,即体魄和招式。江湖中门派林立,便是这三大部分的修炼法门不同,修成的内功也各有着重,招式上更是多如繁星,进而形成了不同的门派。”
“然而任何门派练丹田气海的本质都是一致的,无外乎自身刺激和外部刺激。自身刺激没有捷径,就是反复的吐纳,为师教你的跑步并呼吸之法,即是一种自身刺激。外部刺激则各不相同,有用药的,有穴位刺激的,明义你吞服了红玉,便是绝佳的外部刺激。依为师看,你现在的内力根基,不弱于寻常武林人士。日后掌握了法门,进境只会更快。所以你当下亟须学会的,是如何让周身经络将内力引导出来。”
穆俭宗到包袱里取了一把小泥丸握在手中,让荀明义脱去上衣,在离门口帘布五步远的地方扎个马步,向着帘布尽全力出掌前击。荀明义左右手连出七八掌,那帘布未见任何动静。穆俭宗走到荀明义左前方,对荀明义说:“明义你这次只用右掌出一掌,不要似你在军中打拳一般腰腹发力,而是要想象着,力量是从丹田而来,出掌不是要击打,而是要释放。”
“要释放”,荀明义口中嗫嚅着,似乎有所感悟,但又不全然清楚,穆俭宗又说道:“明义你服了红玉,腹中燥热之源即是你的内力之源。”一语点破豁然开朗,荀明义深吸一口气,顺着气息引导,终于寻到丹田内极精纯的所在,意念一动,一股劲意从丹田内磅礴而出,先到胸,再到肩,再到大臂小臂,终于到达掌端,而出掌的动作已经无意识的使出,一气呵成,一掌而至。
然而,那帘布还是纹丝未动……
荀明义大失所望,穆俭宗微微一笑,正色说道:“明义,为师知你刚才已经有所悟,你的表现已经让为师很震惊了。但这世间从来没有容易之事,武功之道更是如此,千万次的出掌,能换来一丝丝的进境便应感谢天地了。所有少年天才的传说,都是误人子弟。那些真正博得一辈子英名的大英雄,哪一位背后都是一部血泪史,血泪既来自世间的磨砺,更来自自身的辛劳。”
荀明义道:“徒儿心急了,请师父原谅。”
穆俭宗让荀明义再出一次右掌。荀明义循着上一次的路数,又熟练从容了几分,丹田之力一出,右掌既已推出。而此时,穆俭宗出手如闪电,将手上泥丸依次射向荀明义手三阴经从胸走手各处大穴。荀明义只感觉一股热意从丹田直达掌心,而那帘布被这一掌隔空击到紧贴门沿,带动股股灰尘见风而起。
荀明义大喜过望,激动地叫到:“师父!”穆俭宗点点头,说道:“第一掌你已知大意,此掌为师以泥丸助你打开经络,接下来你需记住刚才为师击中的地方,用心地感受此条通路。”
荀明义答道:“是,徒儿一定记住,今晚会练一万掌,请师父明早检验。”
穆俭宗笑道:“需知欲速则不达,为师刚才强给你开了一次手三阴经,你今日再出掌对你不利,只可在脑中幻想着出掌。为师已经为你设计好了练法,明日自会知晓,你现在且先睡下。”
荀明义只得作罢,伺候自己师父洗了脚,荀父荀母自有下人伺候不需他管,去请了安便自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