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俭宗昨夜的讲解,让荀明义明确了方向,随后用泥丸点穴助荀明义暂开经络,让荀明义找到了感觉,这一次点拨,则终于让荀明义找到了门路。此后再上路,荀明义便可将丹田之力引导出来,开始还有些生涩,后来慢慢越发地熟练。待到中午,每一掌使出,运掌时已然瑟瑟有声,着地时更会卷的尘土飞扬,看起来颇有几分气势。最重要的是已经能将身体反推到高位,在最高处时胳膊伸直掌心到地凌空半寸有余,这样到下一次落掌就有了较为充裕的时间,马车跑的再快也能从容应对了。
荀父虽然表面上不如荀母那般关切,但是荀父在前引路,特意改道,绕远走了官路,只因官路更为平坦。而且算好速度和时间,正好赶上中午时分到了一个大镇子,寻了上好的酒家,给荀明义点了一桌子好菜,荀父早已观察到荀明义不进热食,所以点菜时以凉菜居多。穆俭宗则找个机会,专门寻了药铺买了点药材。
午后再出发,荀明义出掌越来越有样子,但两个手掌却都被磨破了。
穆俭宗要荀明义绑上绑带,落掌前仔细观察,专要找相对最平整的地方。但是荀明义一旦分心,竟然又不能很好的使出经络之力了。荀明义明白师父的用意,是让他不仅掌握方法,更要将这个方法练熟到形成身体记忆的程度,这样才能随心而用。
待到申时,终于能既打得出,又找得到,又打得准了。此后便专门找土多的地方落掌,卷起满地尘土,让荀明义找到了沙场上纵马狂奔的几分豪情,只觉得爽快,也不觉得脏。
到了晚上,荀明义双臂虽然还酸痛,但是比上午最难受时要强上不少,穆俭宗将路上买的药材煮了,和了酒,为荀明义擦拭按摩,疏通一番。
如此这般又练了两天,荀明义进境明显,离门三步,掌风已可吹动门帘。随着内力的牵引发出,吐纳更为频繁,红玉的效用也发挥更加充分,源源不断地滋养,让荀明义自觉丹田气海也增容了几分,精力旺盛更胜往日。但除了荀明义之外,众人脸上都有了明显的疲惫之色,荀母及丫鬟和那管家婆子甚至开始咳嗽不止,荀家都以为是行路辛苦,再加上水土不服或是春季花粉过敏,并未十分在意。
又过了一天,除了荀明义和穆俭宗,全家都开始咳嗽。此时众人在路上已经行了四天半,恰逢当下所在的昌乐县是个大县,荀家决定先休养两日再上路。
晚饭后,荀明义为师父打了洗脚水,进到师父房间,见师父盘腿坐在床上,脸上有郁郁之色。荀明义问道:“师父,您不舒服吗?”
穆俭宗道:“不知为何,提起真气时,丹田总在隐隐作痛,以往只在受伤、中毒或即将破关的时候才出现此症状。但为师并未受伤,一路上也小心翼翼,餐前饮前必以银针测毒,所以也并未中毒。为师刚刚在年前冲破关口,这几个月功力并未大进,所以也不应该是破关。那么为何现在丹田会痛,为师实在不清楚。”
荀明义想问问‘破关’为何意,但想来到时候师父自会指导,也就没有急着发问,说道:“这几日家父家母也都有不适,可能咱们久在外地,对这山东的水土实在不服。”
穆俭宗摇摇头道:“普通人可能会水土不服,你我这般习武之人则不可能。”
荀明义说道:“那可能是这边的井水不好。您骑马可能没有发现,我手撑地跟着走感受的很清楚,这几天那几匹马的行速也都略微变慢了。而且据我观察,每天早上在客栈里饮饱了井水,上午便走的更慢一些,中午在路边沟渠随便喝点水,下午反倒走得稍快一些,但是也赶不上刚离开京城时的行速。”
穆俭宗听了非常惊愕,思索了片刻,下地穿上鞋,到包袱里取了放银针的针包,让荀明义和自己一同到厨房去。
此刻厨子伙计都已休息,穆俭宗给了掌柜的几十枚铜钱,说要借厨房烧一大锅水,掌柜的嘱咐了一番注意明火也就不再多问。
穆俭宗带着荀明义进了厨房,找了八印的大锅,去井里打了水倒满,拿出银针放入水中,银针无任何变化。随后开始点火烧水,荀明义不停填柴,炉火极旺,不一会烧到只剩半锅水,穆俭宗又将银针放进去,银针仍然未变色。两人又去打了水,倒进去,如此这般烧到剩半锅水就测毒,然后继续灌满水,到第六个半锅时,银针再放进去,终于变黑了。
穆俭宗让荀明义熄了炉火,自己端看着银针沉思良久,沉沉叹一口气,带着荀明义去找荀父荀母。
此刻荀父荀母正在自己客房内读书,两人都已经服了药,咳嗽的症状有所缓解。开门见是穆俭宗和荀明义,让进门正要看座,穆俭宗突然跪地,手中呈着银针,说道:“兄长、嫂夫人,我护卫不周,致全家人中毒。”
荀父荀母赶紧搀扶起来,众人坐定后,荀父说道:“贤弟此话怎讲?”
穆俭宗指着银针说道:“兄长请看,我以银针测此客栈的井水,银针已然变黑。”
荀父道:“我记得今晚用餐前,你用银针测毒,当时并无反应,为何现在测银针会变黑?”
穆俭宗道:“敌人十分阴险,下毒量控制的很精细,银针测不出来。我刚才和明义去厨房烧水,把将近四锅的水烧成了半锅,如此则水中的毒素由稀变浓,银针便测出来了。我们现在都身体不适,便是微量毒素累积中毒的症状。”
荀母说道:“你说‘累积’,莫非我们这一路都在中毒?”
穆俭宗道:“正如嫂子所言。以我的听力,要在我们入住之后再下毒,我不会全无察觉。这一路确实没有异常,但是现在已经中毒,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必然算准了我们的路线,在我们未到之前就在整个地界全面下毒。我相信此刻整个县里的客栈,全部的饮水中都已下了毒,明早去其他客栈取水一试便知。而我们下次可能留宿的几个镇子,此刻恐怕也被下了毒。”
荀母道:“他们好狠毒,这样就全然不顾百姓的性命了吗!”
荀父摇头道:“百姓们应该无大碍,我们这一路沿途的百姓只会中一次毒,毒量十分有限,不会出什么事。而我们则每天都在服毒,慢慢积累,终至毒发。事后再查也是全无痕迹,端的是好计谋啊。”
穆俭宗道:“我也是听明义说起马匹饮井水力乏,饮野水力足才想到此点的。”
荀父叹了一口气,说道:“敌人能够这般使足本钱的下毒,恐怕没有官家背景是做不到的。而山东又是太后党的天下,那主使者,就只能是太后了。太后要找人杀我,可以用很多种办法,伪装成火灾、遇贼都不难,但是来人用这种最稳妥的办法,说明来人对我们有所忌惮,我家只是普通人,那么来人忌惮的只有贤弟你了,可是贤弟你早已归隐山林,那么来人……”
穆俭宗苦笑道:“我的想法和兄长一样。我十余年前在偃武山庄变了面貌,此后再未涉足江湖,四天前才与兄长相会,这一路上也并未显露武功,而来人竟能认出我,说明来人必然对我非常熟识。既听命于太后,又对我非常熟识,恐怕也只有她了。”
荀母道:“你的师妹肖云凤?”
穆俭宗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