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压在上面,不过扑鼻而来的不是料想的恶臭,而是“阳光”的味道?!
那是一沓叠好的衣服,旁边放着一把短刀。这沓衣服放在这儿应该有一会了,上面盖了一层薄薄的雪。看来我这临时兴起也在别人的预料范围内。唯一的路,衣服,也就是说,我所有的举动都是被料想的,那之后呢,我会不会就此走上他的棋盘?
既然都是别人安排好的,我可以假装没有察觉,顺藤摸瓜也许可以查出两年前是谁将我带来这里的。
衣服固然要换的,我身上这件还是两年前的衣服呢,一年四季都是它,上面还沾了不知道是谁的血,当然血早已经干了,也成了黑色的硬块了。两年前,我醒来时就已经被吊在那里,衣服上已经被血染得触目惊心地红,像白地里开出的红莲。
衣服是很普通的男子长袍,因为是冬衣,倒让我暖和了不少。我根据抽刀的习惯把短刀别在背后。我自小习长鞭,长鞭都是背在身后的。长鞭的好处在于拉开敌我距离,远身攻守相兼。阿爹和师父又给我研究出一套近身攻略,好让遇到强敌能尽量自保。
一想到阿爹和师父,心中犹然升起对他们的急切思念,以前在身边,天天嚷着要离开他们,但当真离开,还是挺怀念他们在身边的日子。
重踏上那天“路”,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在一棵树旁隐约。他背着月光,看不清模样,只是那瞪着的眼睛反射着骇人的白光。他离我几乎只有两个臂的距离,我全身毛孔紧缩,反手慢慢摸到刀柄。阿爹从小教我以守为攻,敌不动我不动,这样可以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避免盲目冲动。但僵持了很久,额头上都冒了一层细细的汗珠。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我绕着他转,准备先与他周旋一番,却不想他没有像我个……死人!
我绕道他背后,因为角度的原因,这时月光正好洒在他身上,这使我能清楚地看见他后脑勺那个拳头大的黑洞,血已经流干了。那血沿着后背一路流汇于脚下,衣服上的血迹像蝶翼一般由主线向两侧延伸。
这伤应该是在他讲话时利剑从口中刺入,一剑穿破脑袋,由于剑气太盛,在后脑勺开了很大的洞,刺入拔出的速度很快,拔剑后身体本能的完成之前未完成的动作--闭嘴,内力在抽剑时瞬间被剑气震乱,身体因而僵硬,保持了之前的动作。
不知是胃里东西的原因还是眼前景象所致。我扁着喉咙就吐,吐得不能自已。可能是腰弯的太低,那黑水也从鼻子里涌出。在我要直起腰时,看见我吐出的那黑水里有轻微的波动,我再低下头去查看,只见一只黑色的虫子弓起背脊“立”了起来,看它露在外面的部分足有一指长两指粗。它那长在头顶的嘴正对着我,那一圈向外龇出的乱牙在一团黑色的背景下白亮亮的。
也许,我该好好回想一下,这些年都在肚子里塞了什么。
这下我变乖了,既然有这么强的高手都没杀我,就必定有让我活下去的理由,这条路上便不会有什么致命的危险。我只低着头,不看不听,直到走完这条路。
地下的东西也颇有趣,有断手断脚眼球手指什么的,竟然还有连着下牙的下巴。一路走下来倒像是看了遍一幅恶心的长壁画。
出了林子不久,一座高墙便出现在眼前。我翻上墙头,眺望一下东北方向的宫宇,那里一片沸沸扬扬的,大批军队正在往这个方向赶,应该是终于发现了什么吧。看来今晚容不得停歇,得赶紧出这皇城--虞城。不知他们的幕后黑手看到这座冷宫被血洗会露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我盯着那林间的一顶树梢看,那里稳稳地站着一个人。月亮挂在他头顶上,我只能看见他衣摆翻飞的轮廓。也不知他是背对着我看那批这在赶来的军队,还是正对着我看我的。
那身影站的笔直,不见双手,应该是背在身后了,发髻高束,衣摆翻飞,发尾轻扬,但纷飞的方向与他脚下林里树叶飘动的方向不同,那是没有方向的四处飞扬,是他的气场所致,而非风。
那身影,跟我记忆里的他,重合了。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