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子悦第一次见到顾晨涵的时候才八岁,那时候他还没有和父亲他们去北边,因为年龄相似,所以她被叫进宫做长公主的玩伴。顾晨涵从小就是天之娇女,她比任何人都聪明,同时也是唯一与卢子悦有着同样想法的人。
女子又怎样?她们将来必定要建立一番男子也无法企及的事业。这是二人在一起玩耍是最长说的话。
那会她们无忧无虑的在皇宫里玩耍,学习,带着对未来的凌云壮志。那是卢子悦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在那里她终于见到了能让她从心底认同,甚至从灵魂上感到亲近的人。
后来,因为边关告急,她与顾晨涵分别,随着家人去了北方的边境。连年的战争,他的父亲、母亲、兄长、叔叔都死在了战场上,诺大的一个卢家最终只剩下了她和爷爷两个人。
很多时候卢子悦都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但一想到死在战场上的那些人,想到本该在家坐享天伦的爷爷却再次披上战甲,卢子悦又觉得没什么是她坚持不下去的。
最终他们赢了,也因为这张战争的功劳,卢子悦顺理成章的成了下一任镇国公,手里还握有几十万的兵权。
因为身份的变化,她也成了所有有心思的皇子们想要争夺的势力。
她拒绝了所有有皇子的示好,甚至包括大皇子。
其实如果是大皇子的话卢子悦相信它会是一个好皇帝,卢子悦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个人,如果没有顾晨涵的话。
从第一次见面卢子悦就知道了顾晨涵是和自己一样的人,所以他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知道顾晨涵想要什么。
也正因如此,卢子悦想要跟随顾晨涵,想要陪着她走下去,走出那千年来没有一人尝试过的,会被天下人反对的那条路。
最后顾晨涵成功了,但这其实对于她们来说只是个开始。
当初先帝病重时卢子悦为了不受先帝猜忌,再次请求交出兵权,先帝没同意,但也把她留在了城里。
她和顾晨涵为了避免猜忌还故意闹出矛盾,做出不在来往的样子,直至一切尘埃落定,她们才再次亲密了起来。
事后卢子悦自己也在想,顾晨涵到底有多信任她才会在那种时候敢将她往外推,她又有多信任顾晨涵才会敢与她生疏这么长的时间。
后来先帝逝世,顾晨涵登基,那晚她陪着顾晨涵从顾程奕那里出来登上摘星阁,当顾晨涵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卢子悦就知道她会再次回到战场。
直到顾晨涵稳定了朝中事物,卢子悦就会再次回到那个埋葬了她所有至亲的战场。
对此卢子悦不但没有不满,甚至感到兴奋,她在战场出生,在战场长大,未来可能也会死在战场,但她会让战争结束在她的手里,完成卢家先祖从未完成的壮举。
顾晨涵登基二年后的一天下朝时单独留下了卢子悦,卢子悦似有所感的应下了。
二人一起用了晚膳,一般这个时候顾晨涵还在批阅奏折,可这次他却让宫人在凉亭里摆上酒席,备上小菜,和卢子悦一起对饮。
对于顾晨涵的想法二人都有默契,但谁也没说出来,只是一边喝酒一边谈论以前的事情。
两个人怀念当初教训纨绔子弟的畅快,怀念小时候一起带着小公主们骑马打仗。
说到最后,顾晨涵却突然话题一转,对卢子悦说到:“你要不要从卢家旁支过继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行,好歹有个人继承你的位子,以后有人给你养老。”
卢子悦一愣,随即摇摇头:“不了不了,卢家旁支的孩子不少,可那些人的关系连我也捋不清,何必呢。”
她也不是不想要个孩子,可如果从卢家旁支抱养,等到那孩子继承了她的位子,凭借着血缘关系卢家再次枝繁叶茂,到之后因为她的关系顾晨涵必定会对卢家照顾。
如今的卢家已经能称得上功高盖主了,像这样人丁稀薄也好,她不想让一个本可以避免的问题摆到顾晨涵和未来的君主面上。
顾晨涵知道卢子悦的想法,最终只是长叹一声:“何必呢,唯独你我我不想这样。”
其实卢子悦曾经很认真的考虑过,她为什么会为顾晨涵做到这种地步,这已经远超臣子对君王的效忠了。
她对顾辰涵到底是什么感情?她想,她会不会是真的喜欢顾辰涵,所以才会这么为她卖命,甚至到了不顾整个卢家的地步。
最终卢子悦深感无趣。
用爱情来形容她们的感情实在过于浅薄,她对顾辰涵的感情要厚重的多,这里面寄托了整个大周战火纷飞之地去世的几十万个为国捐躯的英勇的灵魂。
后来卢子悦上了战场,战势大好,她经常会给顾晨涵递折子,折子上除了写战场的局势,卢子悦还会在结尾唠叨几句日常。
有时候没有需要汇报的东西,卢子悦就直接把奏折当成书信,里面唠叨一些有的没的。
说塞北的风景很好,蓝天白云,一望无垠,只要一看就觉得人生其实真的很小,说自己想吃京城的食物了,军队的伙食虽然不错但有点吃腻了,说抓到了一个挺有意思的俘虏都有点舍不得杀了。
顾晨涵给她回复说,舍不得杀就不杀了。
卢子悦去战场的第三年递给顾晨涵的折子之外还附赠了一个长相略带异域风情的小女孩。
卢子悦在折子里说这是她的养女,是个中原和边疆的混血,身世挺可怜,性格还挺像他们的,就收养了。
顾晨涵把那个小女孩叫进了皇宫,当他看到那个小孩的时候就明白了为什么卢子悦像她们。
小孩五官严厉却干枯瘦小,唯独那双眼睛明亮有神,大大的眼睛充满了倔强与不满,看像谁都一幅不服输的样子。
浑身上下充满了对这世界的不满与不服输,那也是深埋于顾晨涵和卢子悦心底的情绪。
顾晨涵也很喜欢这个孩子,她直接把小孩带进了宫,交给自己母亲照顾,让她当自己女儿的陪读。
卢子到边塞第四年的时候彻底吞并了边塞塔塔族,直接把大周的国境线拉到了青云山山脚下,青云山高大耸立,山势险峻,山中常有毒蛇猛兽出没,军队根本不可能从山里穿行,是一道天险。
自此大周北方再有不会有外族入侵。
但卢子悦也因为战场上受的各种暗疾死在了那里。
顾晨涵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已经很长时间没哭过的她这次再也忍不住眼泪。
那片战场埋葬了整个卢家,如今,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