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张晓泉回到扬威镖局,吩咐他出镖后,他便安排贾河尚和自己一起收拾准备,第二天二人就护送着南男前往平京。这一趟,几人没有大张旗鼓,只作寻常路人打扮,走的却是“哑镖”。
虽然当他们看到南男时,心里很是惊讶,不过也没有多问。干这一行的,还是得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该问的就不要问,免得惹祸上身,既然张晓泉让他们出镖,那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老板,你这生意挺淡啊。”贾河尚拴好了马,从后院走了进来,在桌前坐下,对着张太合微微点头。
“唉,谁说不是呢,”周老汉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出了几分愁苦之色,“要不是刚好看见三位爷过来,我今天已经打烊歇业了。”
张太合这下心里放松了些,问道:“我记得我上个月路过镇上时人还挺多的,怎么现在便冷淡了这么多?”
“唉,这就说来话长了。”周老汉叹了口气,便要坐下来说话。南男却已经饿得不行了,开口说道:“那就先吃饭吧,可以边吃边说。”
周老汉有些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僵着身子看向了张太合。
张太合笑了笑,随意点了些饭菜便让周老汉去做。贾河尚站了起来,口中说道:“左右我也没事,我和你一起去吧,也好给你打打下手。”
周老汉哪里见过这样的客人,连连摆手,说:“不敢不敢,怎么有让客人自己做饭的道理呢。”
贾河尚笑眯眯地说道:“老板,我们可是赶了老远的路,早就饿坏了,我们两个人一起做怎么也能快一点。”
周老汉拗不过贾河尚,求助似的看了一眼张太合,见他似乎没有什么意见,便和贾河尚一道往厨房去了。
这边张太合向南男示意了一下,便走上楼去。这些日子南男和两人日夜同行,倒也熟稔了不少,自然知道张太合是上楼检查房间去了,也不在意,只管坐在堂中等候。
张太合很快就下来了,向南男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回到桌旁坐下。
周老汉手脚还挺麻利,两人不一会儿就做了些饭菜端上桌来,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不过胜在量足,管饱。而且镖局中人什么苦没吃过,便是寻常饭菜也只当是珍馐美食。
三个人坐下准备吃饭,想起刚才那话头来,左右看了看不见周老汉,贾河尚就去找他,发现周老汉正蹲在厨房里吃着饭。当下便道:“老板,我还说你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躲到这里来吃好吃的了。”
周老汉面上有些窘迫之意:“客官说笑了,不过是一些菜帮子……”
贾河尚上前拉起他一起到桌旁坐下,嘴里说道:“来来来,别客气,一起吃吧,就当是在自己家。”
周老汉连连说“不敢”,南男则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腹诽道:好像这本来就是这老板的家吧。。。
贾河尚眼睛一瞪:“叫你一起就一起,哪这么多话。”不过他的模样便是瞪着眼睛也让人害怕不起来。
张太合也笑道:“不打紧,正好我们也想问问你们这是什么情况,反正你也还没吃饭,就一起吃吧。”
周老汉也就不再推辞,口中千恩万谢地坐下了。
张太合一边吃着饭一边问道:“老板,刚才我问你怎么这边现在人这么少,听你的意思好像是有什么事?”
周老汉骂道:“还不是那西烈陈宇斌生的祸端!”
南男奇道:“老板,这事和西烈陈宇斌有什么关系?”
周老汉解释道:“就是他西烈开战才有这等事啊。”
南男还是不懂:“就算开战了,你这离着西烈可有十万八千里呢,怎么还能怪到他?”
“看样子几位客官应该是经常走南闯北的人,见多识广,想来应该知道江河帮吧?”周老汉问道。
贾河尚自顾吃着饭,并不多言,张太合若有所思,南男却有些不明所以:“这我却不知道。”
周老汉有些意外地看了南男一眼,还是解释道:“江河帮是活动在大江、大河沿岸的一个大帮派,专管漕运之事。”
南男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但你还是没说这和西烈有什么关系。”
周老汉环顾了下几人,最后看着南男说道:“前段时间西烈不是开战了吗,朝廷往西北路增派了许多兵马,我看几位客官是从西边来的,这个应该不会不知道的吧?”
南男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侮辱,有些不快地道:“这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周老汉有些歉意地拱了拱手,继续说道:“这些兵马都是要吃饭的,光西北一路可供应不了这么多的粮草,所以朝廷便从江东路、江北路、河南路、京南路等各处运送粮草到西北路。”
周老汉顿了顿,又说道:“因为以往没有开战时,江河帮并未在西北路设置太多人手,现在他们人手不足了,为了运送粮草,便号召寻常百姓自己运送粮草到他们帮的驻点。然后他们再把粮草通过水路运送到西北路,供应给西北路的兵马。”
南男这下算是听懂了,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很多人都跑去运送粮草给江河帮了?”
周老汉点点头:“正是如此。”
南男有些惊讶,问道:“你们这里的百姓思想觉悟都挺高啊,还知道积极响应国家号召?”
周老汉一愣,没听明白南男说的什么意思,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接。
南男看他的样子,有些尴尬地打了个哈哈,解释道:“我是说,他们为了运送粮草,连自己的营生都不做了,拿什么吃饭呢?”
“当然不是白干的了,”周老汉说道,“除了粮草的料钱外,江河帮的人还会根据运送人的籍贯、地址等信息,给予相应的工钱和路费。然后开一个证明文书,持有这个证明文书的人明年就可以减免一些税赋。”
“原来是无利不起早啊,”南男突然想到一事,又问道:“那要是运送人故意把地址路程往远了说,不是能多得好多钱?”此话一出,贾河尚一口饭差点噎在嘴里,张太合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
南男有些心虚地看了两人一眼,知道自己大概是问了个蠢问题,默默地低下头扒拉了几口饭。
周老汉本来也被南男吓到了,不过看到他这个样子,知道他是真的不清楚,开口答道:“这位客官,这话你被我听了倒还不打紧,出去可千万不能乱说啊。”他往外看了看,压低了点声音说道:“刚才不是说江河帮会给一份证明文书吗,这个文书里会登记着运送人的姓名,籍贯,地址等资料,如果运送人乱报的话,到时候这份文书不但无法用来减免税赋,还会给自己招来牢狱之灾。”
南男抬头还想开口问,周老汉便打断了他:“也别想大不了拿了钱以后就把文书烧掉,江河帮的驻点登记时都会有一名由各州府通判派遣的小吏在场,实行监察之职,最后还会派人把这些登记的名单一一查验,若是发现有不实之处,运送人自然也免不了牢狱之灾。”
南男不太清楚这些事情具体是怎么运行的,不过想来他们总是有自己的办法的,想了一会儿,也就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岔开话题道:“那这个江河帮,到底是个什么来路,怎么好像来头很大的样子?”
周老汉饭没吃几口,光给南男回答问题了,听到这话也有些无奈,心想这位爷到底是哪来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脸上可不会表现出来,嘴上更不敢说,只能努力地咽下嘴里的饭菜,继续给南男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