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按照规矩,贺卡就是贺卡,里面是不能夹带奏章之类的内容的。
但是节士邦这次却没顾忌规矩,在贺卡里奏报了几件事。
第一件是关于他在去西北路时遇刺的事。
其实文帝陈旭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他也已经责成龙潜知府齐逢调查此事了,不过由于调查比较困难,齐逢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第二件是关于节士邦手底下的幕僚喻霆的事。
节士邦在贺卡里明确表明了,喻霆是陈宇斌的人,刺杀时的一些便利都是喻霆提供的,而且喻霆在刺杀里也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是一个很关键的环节。
第三件是关于陈宇斌对节士邦用计的事。
从先在路上派人刺杀下毒,再到暗中派人招降,接着传播谣言行反间之计,最后以慢性毒为威胁,利诱威逼节士邦投诚,差不多已经把能用的计谋都用了个遍。
陈旭很清楚,节士邦汇报这些事的用意。
一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因为要是他没价值的话陈宇斌不会花这么大力气对付他,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二是为了向自己表忠心,否则他只要向陈宇斌投诚就好了,大可不必把这些事情上报。
三是表达一下对自己安排甘本做副使的不满。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节士邦不顾规矩,在贺卡里奏报这些事情,有三种可能。
一种是他已经被喻霆控制了,日常的动作都被监视,只能借写贺卡把消息传递出来。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若是真被控制了,怕是很难在贺卡后奏报这么多事。
另一种可能是他有自己的计划,正在与陈宇斌虚与委蛇,想借此作为一番。如果这样的话,自己还得想办法帮他解毒,否则白白损失一员大将就亏大了。
还有一种可能是他已经向陈宇斌投诚了,却还假装忠于南文,想得到一些好处做为给陈宇斌的投名状,为将来的富贵做打算。这是最坏的结果。
最可能是哪种情况呢?陈旭在心里细细斟酌着。
与此同时,备州。
节士邦正在派人销毁打铁用具。
在喻霆给陈宇斌传讯后没几天,西烈方的消息就传回来了。
陈宇斌先是对节士邦的投诚表示高兴和欢迎,提出会拿备州给节士邦换取功劳,让他派兵攻打备州,用以增强对军队的掌控。
节士邦先后问了喻霆和绵州知州韩彬等人备州的情况,最后又派了探子暗中潜入备州查探,确定备州确实是西烈的兵工厂大本营。
摸清了备州的情基本况后,他决定就拿备州开刀。
虽然知道陈宇斌既然敢把备州给他,那备州肯定是被放弃了,但对南文来说,要是能捣毁或者占领一个兵工厂的话,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对局势有所帮助。
打战讲究的是兵贵神速,如果节士邦知道陈宇斌会把备州卖给他的当天就出兵攻打的话,还能打西烈方一个措手不及,在备州占一些便宜。
只是可惜由于信息不足,节士邦为了摸清备州的底已经花了几天时间了,再加上当时就出兵会暴露自己诈降的意图,节士邦决定还是稳扎稳打,借西烈还没摸清自己的真实想法的机会干一票大的。
腊月二十八当天,节士邦把指挥权暂交副使狄六感,亲自率军两万从进州出发,带足辎重粮草向备州而去。
进州是南文离备州最近的州府。两州之间隔着四百里的荒漠,昼夜温差极大,地形经常发生变化,容易迷路,补给困难,加之备州又人口稀少,土地荒凉,食之无味,因此南文一向只在进州重兵布防。
不过这次节士邦有备而来,并不在意这些。他料定陈宇斌肯定已经把备州内最重要的物资和匠人转移了,守卫也不会很森严,并没有带最精锐的士兵出发。
到了腊月三十,即除夕当日傍晚,节士邦已经到了离备州十里处的一个沙丘下面,都可以远远地看见备州的城墙了。一路行军,士兵们都累坏了,节士邦便下令全军驻扎此处休息。虽然他知道备州已是囊中之物,不过为防意外,他还是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了才开始埋锅造饭。
吃完了饭,他也没有让全军出击,反而令士兵们都先睡觉,养精蓄锐。
文军一直睡到了深夜,才被叫起来,人人口中衔枚,悄无声息地向端州摸去。
由于第二天就是新年了,备州守军毫无防备,当晚思乡的思乡,喝酒的喝酒,守岁的守岁,直到很晚才睡觉,守卫非常松懈。等到文军发起进攻时,大部分守军都还在呼呼大睡,根本没想到节士邦居然会在这时出兵攻打。
哪怕后来他们都醒过来并反抗了,也终究是徒劳无功,便是跑都跑不及。就算他们都醒着,总计也不过三千余人,根本不是文军的对手。
就这样,节士邦凭着人多势众,又是攻其不备趁夜偷袭,几乎可以说是兵不血刃地就攻下了守卫空虚的备州城,还俘获了许多西烈士兵。
虽然也有一些漏网之鱼逃走了,不过都是些小鱼小虾,并不重要,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等到天亮后,节士邦才命人细细察看备州城内的情况,发现城里大部分房子都是打铁房,里面放着风箱、打铁炉、打铁锤、淬水缸等各种打铁用具。城里的住民也不多了,大都是些奴役。有三个大仓库,一个里面还放着大量的铁矿,一个里面只剩少量的兵器,还有一个里面放着不少陈粮。
这些东西要说没用吧,也都还用得上。但要说有用吧,又没什么大用。不过节士邦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决定还是带一些走。
他先让士兵把那些打铁工具全都毁坏掉,比如把淬水缸砸破,把打铁锤的柄砍断,把风箱划破之类的。又把城中的奴役全部看管起来,防止生变。接着他派出大量哨探向西烈腹地方向的洪关查探情况。
本来他最初的想法是攻下备州后大肆破坏一番,甚至把备州城都给烧毁,然后就带兵回南文驻守的,不过现在他觉得战果还不够大,就改主意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真想带兵从洪关一路杀到西烈腹地去,不求占领多少城关,只想以战养战,到处抢掠破坏一番,给陈宇斌造成一些麻烦。
在一间被作为临时指挥部的屋子里。
“节大人,这些俘虏是不是全都……”甘本一边问着,一边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这次攻打备州,他也随节士邦过来了。
“甘大人,这是不是有点过了?”喻霆皱着眉问道。
“喻参军难道有不同的意见?”甘本看着喻霆,挑了挑眉毛。虽然他为副使,职位比喻霆高很多,不过喻霆总归是节士邦的人,他也不好摆什么架子。
喻霆倒是不卑不亢,答道:“自古以来杀俘不详,把这些俘虏关押起来好生看管就是了,何必把他们全都杀了?”
甘本说道:“备州本就是他们的地盘,看管起来哪有都杀了省事,还能防止发生意外。”
喻霆反问道:“我南文泱泱大国,难道容不得区区几个西烈的残兵败将?”
“西烈贼军狼子野心率先犯我文境,但凡我南文男儿都恨不得把他们碎尸万段,就这么杀了还是便宜他们了。”甘本顿了顿,说道:“哦,我倒是差点忘了,喻参军却是归元人。”
“甘大人若是不信我,大可把我抓起来。”喻霆寸步不让。
甘本微微笑道:“喻参军可是节大人的人,我怎么会不信你呢?”
喻霆面色一变:“甘大人……”他还想说什么,却被节士邦打断。
“够了!”节士邦一挥手。
喻霆和甘本闻言顿时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