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帘摇了摇头,说道:
“放心,我绝不会让这事发生。”
阿囡点了点头,起身来到陈帘身边坐下,看着仍旧惊魂未定。
“我没想杀你。”阿鲁有些烦躁地解释了一句。
“你刚刚看我……”阿囡低声说道。
“我……”
陈帘不禁有些莞尔,的确,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谁都会心神大乱,连自己在刚得知这个消息时也隐隐看了阿囡几眼,阿鲁的反应也当属正常。
“唉……”阿鲁又一屁股坐下,低声叹了口气。
“还有多少吃食?”陈帘问道。
“没多少了。”阿鲁将背包打开,摊在地上,数了数。
“还有七只兔子,三团息日草。”
“不够吃十天了。”陈帘说着看了看阿囡,发觉阿囡已经睡着了。
“我们今日已走了许多路,先歇息吧。”
他小心扶着睡着的阿囡,让她躺下,接着说:
“你们先睡,我守着,如若有变立即叫醒你们。”
阿鲁有心想快点解决问题,只是早些时候背着阿囡走了一路,身子确实有些劳累,只好也躺在地上,将手枕在脑后。
“那我先睡了,如果有事立刻叫醒我。”
陈帘点了点头,拿过一张祭文,在火光下细细看了起来。
睡梦中,阿鲁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鱼群从身下游过,冰冷的湖水轻轻冲刷着他的肢体。
阿鲁从睡梦中惊醒,发觉自己躺在冰湖中央。正是夜晚,高远的天际当中挂着一轮明月,星光闪烁,大气无风一片宁静。
他从冰面上爬了起来,环视四周,空旷的冰面上安宁无声。
“这是哪儿……”阿鲁敲了敲脑袋,开始回忆起自己之前的经历:从冰原上的狩猎到与陈帘的相遇再到与荒人的激战,篝火、松树、山洞、祭文快速从脑海里闪过……
突然脚下一凉,阿鲁惊愕地向下看去,一只惨白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踝。
接着一股不可抗拒地力量从身下传来,阿鲁几乎是没有任何挣扎的掉进了水中。
湖水出人意料的温暖,阿鲁在短暂的失神后便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浑身惨白的人正握着自己的脚向湖底游去。
那里漆黑一片。
他奋力用另一只脚踢向那人的后腰,脚上传来一阵湿滑冰凉的触感。大概是水中不好发力,那人看起来并无大碍,只是转过头来看了阿鲁一眼。
他的眼睛黯淡无光。
被拖进水里的时间太久,阿鲁渐渐失去了知觉。看着头顶的光亮渐渐离自己远去,温暖圣洁的气息包围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阿鲁恢复了知觉,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那个人已经失去了踪迹。
他站起身来,年轻的心脏在胸膛里剧烈地跳动着,给予他源源不断的动力。休息了一阵,阿鲁迈开腿向前走去,留心着四周的动静。
“这里是冰湖之底吗……”阿鲁抬头向上看去,混沌的穹顶笼罩四野,没有云,也没有星光。
不知走了多远,一条大河横亘在阿鲁面前。
长河泛着泡沫,没有尽头地喧嚣着流淌。
阿鲁走近前去,低头看着流淌的河水,水并不十分清澈,呈现出一种浑浊的冰蓝色,幽暗的河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只是看不清楚。
阿鲁蹲下身来,凝神向河里看去。河水的色泽深浅不一,泛着青色的泡沫,其余却并无什么奇异之处。
阿鲁凝视良久,摇了摇头,正准备起身,却发现河水一阵波动,接着很快归于平静,显示出一副画来。
那大概是一场婚礼,人们在火炬闪光的照耀下正把新娘从闺房送到街心,街上的人们唱着响亮的婚歌,青年们欢乐地旋转舞蹈,长笛竖琴奏起美妙的乐曲,在人群中间回荡,妇女们站在各自的门前惊奇地欣赏。
阿鲁看了一阵,不清楚这画面的寓意,于是默默记在心里,心想如果还能回去就问问陈帘。
正想着,河水又一阵波动,几个浪花打过,画面发生了变化。
待到水面恢复平静,阿鲁一阵惊悚,他看见了那个山洞。
以及山洞里的自己。
陈帘坐在篝火旁用手捧着祭文细细地看着,阿囡靠着他睡觉,自己则躺在地上。
阿鲁大脑一片慌乱,心几乎要跳出胸膛。如果说之前的婚礼图他可以不在意,那么此时河面显现的正是困扰他心中最大的难题。
画面中的陈帘似乎有些困倦,看了画中的自己一眼,放下了祭文,站起身来随意走动。
阿鲁蹲在河边看着这幅诡异的画面,心中有些发冷。
“他在骗你。”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脑后响起,似是女声,又冰冷到没有一丝感情。
阿鲁脸上露出惊骇欲绝的神情,一扭身就要向后看去,只是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扭不过身子,低头一看,一双惨白的手正无声无息环在自己腰上。
而自己却什么都没听见。
此时河面上的图案再一次发生了变化,阿鲁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看向那里。
河面上映出了一场战争。
密密麻麻的人在一座高城下厮杀,阿鲁从没有见过这么威严的城池,也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密集得像是天上的星辰。
看了一阵,阿鲁渐渐明白,那些城里的人在阻止城外的人杀进来。那城建在两座山中间,地势极高,城外又没有什么遮挡,城里的人站在高处向下方射出无数的箭矢,城下的人成片的死去。
这时画面突然聚焦到一个浑身穿着铠甲的人身上,他进攻无比凶猛,如同持枪的战神,又如山间蔓延于密林深处的火焰。他嘴里泛着白沫,两眼在低垂的眉下威严的熠熠闪烁,闪光的高脊头盔在他冲杀时不断可怕地晃颤。
阿鲁尽力想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只是他的脸好似蒙着迷雾,怎么也看不清楚。
战争的局势发生了改变,城里的人因抵挡不住那人的进攻而节节败退,高耸地城门被推倒,士兵们慌乱地溃逃,城外的人从后面追赶他们,有如辽阔的大海泛起层层浪脊。
接着一个漩涡突然出现,画面消失不见。
阿鲁还来不及回味那场惊心动魄的战争,环在腰上的手臂突然松开,接着在后面狠狠推了阿鲁一把。
阿鲁在空中尽力向后看去,恍惚间看到河边站着一个绝美的女子,长发如雪,面容悲苦。
“快逃。”
阿鲁听见她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