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顾清漪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到齐良辅。
而齐良辅这边,则陪同齐伯卿上了几趟总理府,发展民族工业,争取中央政府的支持极为重要。
钱维同对成系六省发展民族工业的建议是,先修路,这是前提。目前六省内部已有铁路3000多公里,交通还算便捷,但问题是,如果要与外省开展商业贸易交往,却是远远不够的。目前六省通往外省,仅依附于宣州至南城的“宣南线”,往西、往北都没有直达的铁路线,限制了成系与其他省份的贸易交流。所以,要想发展民族工业,交通是第一步。
于是,在中央政府的指示下,齐伯卿与全系方祚聿商讨出了合作修建宣州至燕中铁路的方案。
良辅心知,修铁路,除了技术,最重要的就是资金,齐伯卿向来不主张苛捐杂税,不从税收中拨款的话,要修新的铁路,这么大一笔资金从哪里来?
既然内部不行,就从外部考虑,请求外国资本的支持,首选英日。
由于懂日语,齐良辅对与日本企业的沟通很有信心,事实也证明如此,很快便拉来了日本公司的投资。
但英国的企业却没有这么好说话了,沟通了两三次,对方对于成军开出的条件仍不为所动。
英国想修一条能深入中华腹地的铁路,也就是从宣州往西,但这触碰了中央政府的底线,也触碰了成军的底线。中央政府不愿意让外国染指至内陆。
齐良辅决定亲自邀请英国这家企业的老板一家见面详谈。
可巧的是,这几天钱维同公务出差在外,不能随良辅出席。良辅不善于社交,正愁没办法的时候,钱维同来电,给他推荐了一个人,顾清漪。钱维同表示已经与清漪做过沟通,且清漪中学也曾学习英语,在成华旁听了一段时间,加之在教会学校兼职,英语能力自然不差,可以作个翻译。
在良辅心中,清漪虽说外表漂亮可人,外语水平应该也不用怀疑,可这么一刚中学毕业姑娘,她可以吗?
但是既然老师推荐了清漪,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吧。良辅虽心生疑惑,却还是老老实实邀请清漪一同前往会面的地点。
其实不仅是齐良辅,清漪内心也是忐忑的,钱维同只交代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她说了一句:“你去了就知道了。”
既然是钱维同亲自委托,清漪定不敢怠慢,查阅资料做足了功课,才敢出发前往。
清漪这天着了一件白底蓝花立领旗袍,踏了双白色高跟,及肩的长发微卷,略施粉黛,衬托出不一样的气质。
良辅看到清漪的瞬间,惊艳到却有种在看另外一个人的错觉,他很难将眼前这个女人和之前印象中的清纯女学生联系起来。
旗袍将顾清漪的身材衬托得更加玲珑有致,浑身上下没有多余的东西,似别有一番风韵。
清漪与良辅并排坐在车后座,或许是过于紧张的缘故,清漪脸颊微红,良辅甚至觉得自己能够看清楚她鼻尖上微微沁出的汗。
车在泰丰楼的门口停了下来。
良辅待清漪下车后,将自己的手臂伸到她面前,说道:“别紧张,有我在。”
清漪低下头“嗯”了一声,便将自己的左手挽了上去。
跟英国企业的老板见面之后,顾清漪才明白为什么钱维同要推荐她过来。
这家企业老板史密斯的夫人,就是圣约翰学堂的创始人之一,清漪在学堂时曾经帮她翻译过不少书稿,两人经常在一起谈天说地。
史密斯夫人见到清漪的时候,也是一脸惊讶、喜出望外,连连说“是命运的安排”,餐桌上的氛围也由此轻松了起来。
清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没有来“砸场子”。
对于成军修建铁路的计划,良辅作了进一步说明,燕中作为全系的驻地,发展实力不容小觑,而西边的辖市大多深藏内陆,发展前景堪忧,比不过燕中;且更为重要的是,西部多山峰和丘陵,修建难度大,所耗费的人力成本也大,所以,燕中才是唯一的选择。
清漪靠着之前搜集过的资料,一字不漏地翻译给了夫妇俩。
良辅还透露了发展民族工业的想法,并表示有机会还可以与史密斯先生的企业继续合作。
史密斯先生听罢,逐渐露出满意的微笑。
最终,史密斯先生被说服,同意向成军的这条铁路进行投资。
齐良辅趁着在兴头上,与史密斯先生多喝了几杯酒,这桩买卖就算顺利谈成了。
“Grace(顾清漪的英文名——作者注)小姐,您的男朋友真不错。我都不知道原来您有一个这么棒的男友!”史密斯夫人开心地在清漪耳边悄声说道。
清漪耳根一红,连忙否认道:“no,齐先生不是我的男朋友,只是我的普通朋友而已。”
“Is that so?”史密斯夫人笑着望着清漪,将信将疑。
“当然是!我怎么可能骗您呢!”
“Grace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中国女人,而Mr 齐是我见过最英俊的中国男人,你们俩人很match!”史密斯夫人说道。
清漪听了后脸瞬间烧红,眼睛却不觉望向身边的齐良辅,这个刚从东洋归来,踌躇满志的年轻男子,敢想敢做,尽己之力,推动社会发展,不正是这个国家需要的人才么?
恍惚中,清漪开始对身边的这个男人充满敬佩。
当天晚上的会面非常成功,送走夫妇二人后,良辅便送清漪原路返回钱公馆。
“今天真是多谢顾小姐。”良辅向今晚最大的“功臣”道谢。
“齐少不用谢我,您的思路清晰,我只不过是‘锦上添花’了。”应该是刚在饭桌上沾了点红酒的缘故,这会儿,清漪觉得头昏昏沉沉。
“身边的人都劝我不要执着于修铁路,可是老师说得对,没有铁路,东西怎么运出去,贸易怎么往来,将来有战争的时候,物资又怎么运送?”
清漪静静地看着良辅,没有说话。
“父亲对我寄予了很大的厚望,母亲走得早,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开始,我的生活就是在不停上课和训练中度过的。我只希望,这次的修建一事,能成功…”
良辅话音未落,突然觉得肩上一重,清漪的脑袋靠了过来。
顾清漪这下是踏踏实实地睡着了。
“齐少,您看这…”许副官问道。
“先把车开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停下来吧,等她醒来我再送她回去。”良辅小声交代许副官。
于是,车就近在宣河的桥头停了下来。
“齐少,我就在车外守着,有事您叫我。”良辅点了点头,许副官便下了车。
夜晚的宣州很安静,清漪在良辅肩头睡着,安稳地呼吸。
幽幽的兰花香扑入良辅的鼻中,他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到顾清漪瀑布一般的青丝,还有长而浓密的睫毛,偶尔有车辆驶过,灯光照进车内,清漪的睫毛闪闪发亮。
清漪今晚的表现不由得让齐良辅对她刮目相看,瞧着外表柔柔弱弱,可在那样的场合,却又可以表现得落落大方。
虽然齐良辅没认识几个女性朋友,但这顾清漪,却与他印象中的中国女子,是不太一样的。
想到此,齐良辅不禁嘴角上扬。
清漪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早晨,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还坐在车里,旁边坐着齐良辅。
“醒了?”良辅问道。
“我这是…”清漪依稀记得齐良辅是送自己回家的,后来两人聊着聊着头就晕了,再后来…莫不是自己在他车上睡了一夜吧?!
“对不起…我昨晚不胜酒力,就…这么在齐少的车里睡着了。”清漪急忙道歉。
“不打紧,没事就好。”良辅稍稍活动了一下肩膀,清漪睡得踏实,一晚上没动,他也不敢挪动半分。
良辅随即唤了许副官上车,继续往钱公馆开去。
这人是一晚上都没睡吗?下次真的不可以再沾酒了!清漪懊恼地想,此时此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良辅像是看出了清漪想什么似的,道:“我在部队的时候经常熬夜,习惯了。”
清漪眨了眨眼,便不再说话了。
铁路修建之事推进得非常顺利,齐伯卿也颇为满意。
“灵均啊,最近在团里怎么样?”齐伯卿趁着齐良辅在家吃饭的时机,准备问一问大儿子的情况。
“前两日刚举行过演练,新到的枪械人人都能熟练掌握了,请父亲放心。”良辅答道。
“嗯…”齐伯卿对这个儿子工作上的事情是不操心的,“你今年也有24了吧?成家的事情,考虑过没有?”
齐良辅正在夹菜的手停了下来,他没想到父亲会选择在吃饭的时候问这个问题。
“儿子现在忙着操练,还没有时间考虑这个…”
“不早啦…是时候了,”齐伯卿转向身边的女人“秀云,你帮灵均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让他挑挑。士钊还在读书,每天也不回家,我倒想让你啊,能赶紧给家里添个孙子。”
“好,回头我给找找,有合适的我就拿给灵均。”秀云回道。
良辅没说话,继续闷头吃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