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何人!胆敢在青天白日行凶!”纪傲霜看着眼前被杀死的百姓,一时间气得怒骂!
这是纪哲羽的满月宴的最后一天,摆宴苍泰城,大宴天下,无论是谁,无论什么身份地位皆可来此吃宴。
商有十路,苍泰纪家独占九路,在朝者虽未置高官却是别人不敢欺压的对象,苍泰城偏居南缘西北一隅,因先辈立开国大功,后又经商,更是南缘的钱袋子,可后来,家族中无人入仕,失去了庇佑,纪家便岌岌可危了。
纪傲霜现在只觉得额头冒汗,他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可这一天来的太快了!真是嚣张啊!竟在满月宴上找来了!
“夫人……”纪傲霜看了看身旁的安清,又伸手摸了摸纪哲羽微红的脸,说道:“夫人先去看看姐姐和卿臣吧,你们不在,他们怕是无聊极了……去吧……快去!”
安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慌乱,她皱着眉看看纪傲霜,不肯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纪傲霜低笑一声,说道:“说什么呢!我还有三千精卫,你是孩子的娘,他不能没有你……”说着,纪傲霜看了看那满是戾气的汉子,还有几个高手,而他这边虽说有三千精兵,但是派去密道的有三百,护送百姓出城的有五百,家中独子,有父母妻儿要养的,有千余人,剩下的,又能撑多久?
是啊,还有孩子呢……
安清看了看睡得安稳的纪哲羽,点了点头,抱着孩子转身去了寒院,纪寒霜看着安清走远,低声笑了笑,踱步走到高位抬手坐下,看了看陛下的尸体,又微微皱了皱眉……
竟满月宴最后一天来闹事!不过,幸好城中其他百姓都已经由精卫互送着离开了……
“姐姐!卿臣!”安清抱着纪哲羽跑进寒院,安心只觉得诧异,见安清慌慌张张的,眼眶通红,急得快哭出来了,心下暗道不好!
“是不是前厅出了事?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
安清点了点头却又摇头道:“姐姐,你带着哲羽和卿臣快走!寒院的湖心亭中有一处密道,密道有百口,他们找不到的,这件事不是因为你和卿臣!你们只是借口,那狗官要的是纪家!纪家与朝中贼党立仇多年,他们一直在找机会……可是却没想到会是今天!可怜哲羽才刚满月……”说着,又看了两眼怀中的纪哲羽,心下一狠,把孩子推给了安心。
“姐姐,我不能抛下傲霜……”说到这里,她又苦笑一声:“虽说有三千精卫,可我哪里不知道精卫都被派出去了,削削减减,怕是一千都不到……姐姐!你武功高强,定能护孩子周全!密道中有三百精卫,可护你们离开苍泰城!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安心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安清见此,也不管她是否同意便吩咐身边的紫衣侍女道:“云娘,护她们去密道。”
安心看着安清的背影,又看了看两个孩子,好一会,她蹲下身子把怀中的孩子抱给向卿臣:“卿臣……”
向卿臣双手接过纪哲羽,低头低声问到:“娘又要出去了吗?”
安心愣了一下,鼻子有些酸,她眼角微红,摸了摸向卿臣的头,笑道:“对啊,娘不在的时候卿臣可要照顾好弟弟啊!”
“嗯,卿臣会的……”说着,抱紧了怀中的纪哲羽。
“好,卿臣真是个乖孩子……”
末了,她不舍地直起身子盯着云娘:“你……把他们护送到密道!”
云娘看着她的眼睛,颔首:“定不辱使命!”
安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两个孩子,转身抬脚越出了寒院。
她知道她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她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此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向卿臣终于抬起头,看着安心走的方向,眼泪没入纪哲羽的襁褓中……
瞻星楼,是苍泰城中最高的楼,站在这里能看见整个苍泰城……纪傲霜和安清被绑着扔在了这里,安清受了重伤,昏迷不醒。额头上的血流下来糊住了眼睛,纪傲霜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一片血红,看不清东西。
“纪傲霜啊纪傲霜,你看看这纪家,看看这苍泰城!”其中一个衣着华丽,大腹便便的人大笑一声,把纪傲霜的头按出瞻星楼……
纪寒霜眼睛微睁,却看不清东西,却听见了远处的撕打声……一千多精卫一个不留……这是……
“来人!拿缟素!去城西染了乱民的血,挂在纪家,挂在苍泰城家家户户的门前!”
纪寒霜浑身一震,乱民!苍泰城中何时有过乱民!那是苍泰城的百姓啊!你们为什么要回来!回来不是送死吗!你们怎么敢抗令!怎么敢……
“哼!”那人摸着右脸上的黑痣,嗤笑道:“没想到你这城中百姓倒是有情有义,一直挂念着你这城主呢,既然他们非要来送死,我也拦不住!哈哈哈哈哈……”
眼中的泪和着血一滴一滴滴下楼:“狗官!”
那人斜眼看了他一会,咬着牙吐了一口唾沫道:“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都尉,明宗左护法之妻已经不行了……”一个士卒小跑上来汇报。身后一个汉子扛着奄奄一息的安心上来了,把安心一丢,道:“快不行了。”
那都尉蹲下身子看了看安心,笑道:“这明宗看上的人,还真不是庸脂俗粉……可惜了……”摸了摸下巴,起身揉了揉腰,又摇了摇头。
安心此刻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听不见,也看不见,只依稀记得明宗被屠,血流成河,原本的世外桃源变成人间炼狱……她记得她亲眼看着向淮倒在她身前,却还在说:“快走!”
她记得,她每每夜半十分偷偷落泪,她记得对向卿臣说过,我们去找姨母玩,卿臣还未见过姨母吧,听说姨母家有个弟弟,很可爱的,卿臣有弟弟了……她只字不提向淮,奇怪的是他从来也不问,她记得向卿臣最喜欢缠着向淮了……
她犹记得,那年七夕的傍晚,从桥的那边走过来一个红衣男子,虽戴着面具,她却看到了他那邪魅带笑的眼睛,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世间竟有这样的男子……
她记得她自小被安家收养,吃穿用度皆与安清一样,后来,再大一点,便听下人们说,凡是大家小姐,自小便要在身边养一个替身,身世清白,父母双亡,遇到危险便要被退推出去挡箭……
她记得她当时听到后却也不说什么,毕竟这条命是安家救回来的,就算是替身,要被推出去挡箭,也值了。那些下人见她不气不馁,便愈发大胆,终于有一日传到了阿爹阿娘耳中,那些下人挨了家法被逐出府……
后来,她受了夫子教导,自己也想明白了,南缘百年盛世,没有祸乱,又是从哪里来的什么替身?而且天下尽知安家有两位小姐,大小姐英气美丽,善武,曾以一战舞号称南缘第一女;而二小姐俏皮可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此刻,那一张张人脸在她脑海中放映……
最后,她不由得轻叹一声:“阿淮……”
“那两个孩子呢!云茗何在?”一道嘶哑的声音凭空响起,所有人都吓得有些哆嗦,都尉嘴角扯了扯,却没敢说出话来。
“云茗已经解决了!”一个紫衣女子越入瞻星楼,把怀中的一个面色发紫的婴儿放在安清身旁,回道:“另一个已绑了巨石,扔下了河。”
“做的不错,回来后你且随你家人一起去佘山吧。”
“多谢主子!”
“哈哈哈哈……”
声音渐远,那都尉颤颤巍巍的起身,问道:“云茗姑娘,那这些人……”
云茗转身看了一眼这通红的苍泰城,低下头道:“烧了吧……”
南缘394年,帝,灵炀下旨,明宗左护法向淮,罪大恶极,为江湖义士劫杀。其妻安心,背离江皖安氏,屠苍泰城,其罪当诛!误杀其子,现已为朝中所派高手劫杀。此等穷凶极恶之徒,有驳天下之理,应当诛之,愿天下之人以此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