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位老爷子,正是潘家园古玩行会的会长,司徒南天。不但是北京城,在黄河以北的古玩届,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也许正是陈家宇平时喜欢管点闲事儿,又或者那一次见义勇为的出手,不知怎么的就入了这位老爷子的法眼。开始的时候,陈家宇还有些不乐意呢,不就是会点古玩鉴定的本事嘛,装什么大尾巴狼啊。不过老爷子提出了一个让陈家宇不能拒绝的理由,要跟他比划比划过过招。
要知道就算放在前年,老爷子也是满七十的人了,虽说看着面相不像,身体也硬朗,头发也还没全白,但是身形消瘦,比陈家宇足足矮了半个头。老话说的好,拳怕少壮,陈家宇那时的身材也不像此刻这般臃肿,又是当兵出身,虽然只是炊事兵。
开始的时候,陈家宇都没敢下重手,全当逗一乐。哪知道,伸手就知有没有,自己被老头连摔了十八个跟头,愣是没有挨着人家边。陈家宇被打出了火气,擒拿格斗各种路数用了个遍,最后被摔得大气都喘不上来,这才服气。
就像刚刚踢翻陈家宇的那一脚,很难想象一个七十多的老头,把一个胖子连带摇椅,轻描淡写的一脚踹飞。
陈家宇知道自己遇见高人了,当时就跪下要拜师。不过又被老头踹了一脚,跪姿改坐姿了。司徒南天明言,自己不会收徒,也不会教授陈家宇功夫,不过这其他手艺倒是可以教授一二。
就是人家口中这一星半点儿,都让陈家宇受益匪浅,这才两年的光景,对于如何鉴定古玩,基本上就算入了门。
对于司徒南天那庞杂的知识,陈家宇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简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懂空气,好像就没他不知道的。而且他的身世来历始终是个谜,只知道老头无儿无女,孤身一身,之前给人算过命,看过风水,后来就没了消息。直到潘家园成立以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开始的时候帮着人家鉴定古玩,而且甭管好货歪货,只要到了老爷子手上,也就是三五秒的事儿,从未打过眼。一来二去,声名大噪。而且老爷子也不卖东西,抢生意,人缘自然更盛,后来就被推选为行会的会长。
现在慕名前来找老爷子给鉴定的人,那是海了去了。后来把老爷子给搞烦了,立了个规矩,一周只看五样东西,先来后到,也不收费,也不用预约啥的。每逢星期一,管理处门口都是人满为患,这里有一间专门给老爷子准备的办公室,外面那些人,有带着宝贝来鉴定的,有围着看热闹的。关键是只要被老爷子说上一嘴,这东西但凡有点年头,都能卖个好价钱。后来还出现一帮黄牛出来专门帮人排号,日子靠前一个位置都炒到了五百块。您还别嫌贵,你不要,有的是人抢着要,据说黄牛内部的号都排到明年了。
陈家宇隔三差五的就会去老爷子那里坐坐,不过每回都是晚上,老爷子从来不准陈家宇白天过来。
就比如今天,老爷子临走前的那句话,让陈家宇心神不定,老爷子说的话必须当成圣旨一般,不听那可是要后悔的。陈家宇赶紧把酸菜缸下面的东西翻出来,换了一个地方,看着太阳已经落山了,这才安心的来到老爷子自家门口,准备请教一二。
这是一间在前街非常靠后的门面房,说来也怪,换了多少家租户,没一个做的走的,不出一个月,肯定搬走,死活都不肯再租,押金不要都成。
一来二去,外面就传言这间铺面不干净,管理处那帮人也是头疼,这可都是国有资产,不能白白浪费。再说了,在新中国的大好河山下,说什么神神鬼鬼的,咱可是信奉马克思唯物主义的。
这时候正好,司徒老爷子被推举为会长,也不适合继续待在原来租住的地方,就跟孙主任商量了一下,以一千块钱每个月的低价,住了下来。
也是奇了怪了,司徒老爷子在这里一住就是一年多,啥事儿没有。陈家宇看着这间外表装饰与隔壁一模一样的铺面,也感到诧异,每回过来,自己心里都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隐隐约约有些抗拒。
正在迟疑不定的时候,里面响起老爷子洪亮的声音,“进来吧,门没锁。”
这铺面不大,二十几个平方,四四方方。东西陈设也极为简单,正中一张八仙桌,四把罗圈椅围绕左右。一条长案靠墙摆放,堆积着不少笔墨纸砚,一道屏风隔着一张单人床,这是老爷子睡觉的地方。再有就是另一侧靠墙堆放着几口红木大箱子,全都上着锁,看起来有年头了。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倒显得有些空旷。
此时桌子上正摆放着两只茶杯,对着门口的正位椅子空着,茶水还是满的,不过已经凉了,好像刚刚来过客人。而司徒老爷子就坐在一旁自斟自饮,陈家宇早就见怪不怪,径直来到背对门口的这张椅子坐下,熟练的拿起一只新茶杯,也给自己倒上一杯茶。
“老爷子,您是不是认识那个姓罗的老外?”陈家宇开门见山的问道。
“说你不学无术,还真是。你不看报纸的嘛,连续好多天了,头版头条,斗大的字写的一清二楚。罗斯.菲尔,美国大都会艺术馆前任馆长,一个月前跟团来中国交流艺术品文化,一出手就给慈善总会捐了一千万美刀,市高官都亲自接见过。”司徒南天白了一眼陈家宇。
陈家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咱这一平头老百姓,关心不着国家大事。再说了,犯不着为姓罗的还买张报纸,花那冤枉钱干啥啊?”
“罗斯是人家的名字,姓菲尔。哎~”司徒南天真是拿陈家宇没办法。
“怪他姓罗还是姓菲,反正都是洋鬼子。您老说那话,是啥意思?他们买不成,还敢来硬的?”陈家宇撇了撇嘴。
司徒南天没有接这个话茬儿,转而说道,“这个叫罗斯的外国人,我不清楚,不过他身边跟着那个男人,你有什么判断?”
这是老爷子考较自己呢,陈家宇终于收起嬉皮笑脸的劲儿,再次细细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情形,这才开口,“动作有力,步伐有序,不差丝毫,应该是军人出身。”稍微顿了一下,又说,“眼神杀气弥漫,不似作假,以前应该上过战场,至少杀过人。不过这些有钱的老外,找个把退伍军人当保镖,也不足为奇啊?”
“呵呵,你还能看出对方杀过人,真是难能可贵啊。不过我要是告诉你,这个男人在最近的一个月内还杀过人,明显还不止一人,你又会怎么想?”
“什么?”陈家宇吃了一惊,这岂不是说这个老外在中国境内杀了人?他们这帮人已经来中国一个多月了。
“老爷子,你这又是从哪里来的消息?他们真要杀了人,能不管?”
“公安局想要抓人,那也得有证据才行啊。”
“您既然都已经知道,为啥不去举报他们?”
司徒南天笑了起来,“我去公安局怎么说,说我夜观天象,凶神现世,还是人家面漏凶光,冤魂缠身?”
“我知道您老有本事,可这说的也太玄乎了吧。”陈家宇还是有些不相信。
“教你的观人三法,下观面,中观气,上观心,这你三脚猫的功夫,也就勉强能观个面相。要不咱们爷俩打个赌,今天你就安心在这待着,过了子时你再回去,看我说的准不准?”
“别呀,您有话直说,二子晚上一个人在家,万一出了事怎么办?”陈家宇一听就坐不住了。
“放心,今夜只有破财之相,没有血光之灾。”
“财也不行啊,我还指着那东西娶媳妇呢!”
“哈哈,你呀,你呀,那鼻烟壶丢不了,你这回藏得地方还不错,万无一失。”司徒南天笑着说。
“您怎么又知道了?”
......
陈家宇坐立不安的一直盯着自己手表,刚刚过了半夜十二点,立马起身准备往家赶。虽然自己这个亦师亦友的老爷子,说话从来没错过,可自己还是担心啊,万里有个一呢?
和老爷子招呼了一声,顺手拿起一个手电筒,刚刚正要出了门,身后就传来司徒南天的声音,还是常说的那一句,“出门别回头!”
这规矩陈家宇自然知道,现在也没心情回头,着急忙慌的就往回走。来到自家院外,看看乌漆嘛黑的胡同,只有远处一盏路灯正一闪一闪的亮着,四周静悄悄的。踩着砖垛,直接翻了进去。
快步进屋,来到二子床边,这才松了一口气。二子没事儿,听这饱满的小呼噜就知道了,这才又去了酸菜缸那边。
陈家宇借着手电筒的亮光,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得出结论,这里肯定被人动过。自己一直都留了一手,在酸菜缸后面,放了一小撮儿土,非常不起眼。要是有人不注意挪动过,必定会留下痕迹。果不其然,那一小撮儿土被缸体压住了半边,不用看了,下边这个地洞,肯定被人搜过了。
陈家宇再次来到院中,围着大树转了一圈,自己新换的地方,记号还是完完整整,不像有人动过,心中的不安这才散去。就在刚刚一转身准备回屋,迎面猛然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直奔头顶,砸了个结结实实。
“哎呀我去!”
还伴随着轻微的咔嚓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