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该叫主仆,还是该叫师徒,总之二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的走着,在前的是疯姑子,她怀中的长剑尾端,挂着一包油纸包,隐约可嗅到肉香。
走在后面的东方辞,捧着大石蛋艰难的跟着,那一脸的苦相,别提有多难看了。
“我可是给了你一锭金子,咋就买了这点?”
疯姑子回头一笑,说道:“先生,这日子要细过,我有过那种三天三夜没饭的时候,所以咱们要有节制。”
东方辞玉面一紧,嘟着嘴道:“先生有的是金子啊!”
“是金子总会花光的。”
“……”东方辞被她噎的无话可说,二人直到走出了城外,东方辞突然喊了一声:“停停停!先生可不走了,不走了!”
疯姑子也停下了脚步,摘下了剑尾的酱肉,好奇问道:“先生可是要吃肉了?”
“吃什么肉,先生是懒得走了。”东方辞双腿一开,缓缓的将石蛋放到地上,刚一松开手,便是一声娇吟,又连忙揉捏起了酸麻的臂膀。
疯姑子很是识趣,将那长剑夹在腋下,给东方辞按起了肩头。
东方辞露出了一脸的享受,感觉那力道恰到好处,着实令人舒坦。
突然,东方辞没来由的对着天空大喊了一声:“狗东西,快来接老子!”
疯姑子经他一喊吓了一跳,还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正在担心之时,却见眼前一花,一道大影逐渐的现于面前。
狻猊。
说来也是有趣,那狻猊长的凶恶,嘴角还挂着血迹,可疯姑子就是对它不惧,更有趣的是,那狻猊也不欺负她,朝她一喷鼻息,勾了勾兽眼,好似在撒娇一样。
一人一兽相视一望,疯姑子一把将东方辞推了个跟呛,可怜前一刻还沉浸在享受中的东方辞,哪知才享受了这么一下便没了。
“你好漂亮呀,大狮子。”疯姑子走了过去,抬头与它比了比高,又摩挲着狻猊的白毛,打心底的赞了一句。
狻猊仿佛很喜欢疯姑子的这个称呼,也用那大脑袋蹭了蹭她,这可将一旁的东方辞看傻了眼。
“乖乖,还是第一次见它这般模样,平日里可是凶的很呀。”东方辞说着,将大石蛋抱了起来,正要装到车上。
“嗷!”狻猊不知怎的,突然大吼了一声,四只爪子不住的乱舞,将疯姑子震了出去,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东方辞见疯姑子倒地,那一对精眸突然爆射出凶光,一指狻猊,怒骂道:“孽畜!你讨打!”
东方辞将蛋塞进车舆之中,手里突现一道气劲白光,六尺的东方辞站于丈许的狻猊面前,油然而生出一种威仪,任谁看来,那东方辞都犹如天神下凡一般,举手投足间满是镇压。
狻猊被吓的上窜下跳,震的车厢直摇,那车盖上的凤铃哗啦哗啦的作响,孰不知,惊的那舆中的石蛋悄悄的一亮。
“先生!”疯姑子自地上爬起后,一步冲向了东方辞,双臂一展横在了他的面前,摇头道:“不要。”
“你让开,这孽畜又不是我的,随便打!”说话间东方辞的手便要落下,而这时,也不知是否是这话有用,那狻猊真的冷静了下来,只是双目呆滞的望着前方,一动也是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先生!没事了!没事了!”疯姑子见狻猊恢复了平静,这才松了口气。
东方辞手里的光渐渐消退,但还是带着愠怒道:“就是欠打。”
“呵,怕不是那么简单。”疯姑子抚摩着狻猊的白毛,安抚了一阵,又说道:“我能读懂它,它害怕了。”
“呃……我倒是总打它,但以前不曾怕过这样。”东方辞道了声古怪。
话音一停,疯姑子与东方辞皆是一愣,齐齐的将目光扫向车舆,仿佛在透过帘子盯着一头恶鬼。
东方辞一摆手,他轻轻的掀开帘子,见那石蛋伫立在车上,并未出现异常,但他便是感觉,狻猊的惊恐与这石蛋有关。
“此物有些邪性。”东方辞说着,疯姑子走上前来看了看。
“先生,你可知有何异兽是由蛋生?”疯姑子壮着胆子伸手一摸,那石蛋又亮了一亮,吓的她连忙缩回了手。
东方辞回忆着,说道:“妖兽繁衍,以天地孕育为极,血肉胎生为次,蛋卵孵化最劣,即便是异兽,也不会令这龙子狻猊所惧怕,古怪,真古怪。”
他这边说着,疯姑子看着,二人终究也没研究出什么来。疯姑子抬头一瞧天色,朝东方辞笑道:“先生这般想,若这石蛋乃是邪祟,你抱着一路也早该出手了。”
“那倒是。”东方辞等她继续说。
疯姑子又道:“既然它没有害人的心,那咱们又何必去弄个究竟呢,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一些。”
东方辞点点头道:“倒也是,即便它有害人心,一个蛋生之物又有何惧?嗯,不如这样,我有一个朋友很有本事,问一问他或许知道。”
说话间二人上了车舆,疯姑子一直紧紧的抱着怀中的长剑,即使上了车也不曾撒手。
东方辞弯指弹出一团光点,那白毛狻猊缓缓的行去,东方辞见她这般模样,笑道:“虽说这把剑交给你,可也不用这么辛苦。”
疯姑子没有放手,反倒抱的更紧,朝东方辞一笑,说道:“不辛苦。”
“怎么会不辛苦,一直抱着剑,你会长不高的。”疯姑子虽说乱发遮住了脸,但闻声也不过是十一二的小童。
疯姑子笑道:“长的高,吃的就多,还是不长高了好。”
“……”东方辞苦笑道:“先生真的有钱……”
“嗯,有钱。”疯姑子随口一说,又将话岔开,问道:“先生的朋友很厉害吗?”
东方辞突然一拍脑门,一把摘下了挂在剑尾的酱肉,拿在手中掂了掂,苦道:“哎呀,我这位朋友很能吃的,只买这些怕是不够的。”
疯姑子当他馋了,为其解开了油纸,露出十来片切好的酱肉,又对东方辞说道:“这酱肉贵的很,全当尝个鲜呗,况且三文钱一斤,两文钱才这些肉,若是换成了包子,一文钱就能买二十个。”
东方辞拣起一片搁进嘴里,肉片入口即化,满满的酱汁随猪肉遍布口中,当真是人间美味。
“可包子不好吃呀。”东方辞又吃了几片,一指酱肉看向疯姑子。
疯姑子摆摆手,说道:“先生饿三天,准保见了包子和见了酱肉一样。”
东方辞突然想到了那具尸骨,猜到了疯姑子为何不吃肉,也没有再劝下去,而是笑道:“先生一顿不吃都受不了,不过先生的那位朋友可厉害,苦修之时可达三年不进。”
疯姑子抿嘴笑道:“许是偷偷吃了,先生没有看见。”
“哈哈!我猜也是!”东方辞大笑了三声,正要拿肉时,却被疯姑子拦了下来。
只见她将那油纸多叠了几层,正好包下了剩余的两片酱肉,又以麻绳捆起,大小竟与未食前一般大小。
“说了给人家带的,说话得算话。”疯姑子将肉重新挂回了剑尾。
东方辞像极了一个丢了糖的娃娃,眼巴巴的盯着那酱肉,委屈道:“没吃够啊。”
“先生,我会做饭,以后我给你做。”
“……”
白毛异兽牵车,四爪疾奔而踏云,扶摇不见其影,此地空余残句“那也不是一个味……”
山,上下倒生,悬浮于云端,远瞧好似大粽,拨开云雾,及近时又隐现一座山门。
山门之上,吊着一块残牌,可见古篆“飞鸿”二字。
不知是谁写的字,笔力轻柔似烟云,不知是谁劈的牌,留下了残缺的痕。
“掌门,穆苍海师兄求见。”此时,一个小童走上了大殿,对着殿上的那威仪老者说道。
威仪老者没有抬起头,而是一门心思的沉浸在手中的书,他挥挥手,对那小童说道:“不见,鸿夜的事已经结束了,剑,门里收回,人,面壁剑崖八年。”
正说着,“咚”的一声巨响,一个年约十七八的少年推门闯了进来,将那威仪老者吓的一哆嗦,险些掉了手中的书。
那少年面对老者便是“噗通”一跪,低头不言语半句。
威仪老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先是以极快的手法,偷偷拭去冷汗,又将那书偷偷的合上,依稀可见书皮上写着“春宫秘图”四个字。
“沧海,你有什么要说的?”老者白他一眼,又朝小童挥挥手,小童施了一礼后转身退下。
穆苍海正是在栖凤楼内,那青衫少年的身旁之人,只见他朝老者抱拳道:“掌门,鸿夜师弟的流光剑被收了回去。”
“是,我怕他把剑卖了换丫头。”飞鸿掌门打趣道。
穆苍海没有被他逗笑,而是一脸正色,双眉紧皱道:“那为何还要罚鸿夜师弟面壁剑崖八年?”
“呃……”飞鸿掌门顿了一顿,好奇道:“不行吗?”
穆苍海摇摇头道:“鸿夜师弟乃是我飞鸿剑派的不世奇才,十岁童龄便可驾驭流光,这份天资便是有的长老也是不及,若真要蹉跎岁月八年,对我飞鸿剑派实乃是绝顶的损失。”
“嗯,说的有理。”飞鸿掌门莫名的鼓起掌来,还当是掌门回心转意,惹的穆苍海不禁大喜。
“那么说,掌门同意免除了鸿夜师弟的面壁之罚了?”
飞鸿掌门“唰”的一声拉下脸来,委屈道:“我哪有这样说过。”
“那……”穆苍海刚要继续求情,却被飞鸿掌门挥挥手打断。
飞鸿掌门自殿上站起了身,刚迈出两步,又急忙转过身来,将那本“春宫秘图”藏进椅垫之下,脸上略显松了口气,这才义正言辞的对穆苍海道:“做人要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