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入轮回道了。”
婆母蹙眉看着不远处的阿旺罗桑嘉措，活佛和其他人不同，在九幽待的时间越长，产生的结果错综复杂。
本还快步走着的阿旺罗桑嘉措突然慢下步子，婆母对他的辞色虽好，听在心里总不是滋味。
“并未耽搁太久，不碍事的……”
婆母见他面色不好，知他昨夜定是费了一番功夫，也不好再催促，指着一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我这里无茶，只这水还算甘甜，你且尝尝。”
“甚好。”阿旺罗桑嘉措凝视着婆母，看也不看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也不知，他说的是人还是水。
“活佛游历人间，想必见过不少好山好水。”
“山水美如画，不及眼前画中仙。”
婆母脸上泛起红晕，昨日红的还是他的耳根，仅一夜之间这人好似厚了十张脸皮，好生无礼。
过了好一会不曾听到婆母回话，阿旺罗桑嘉措颇有些懊恼自己的孟浪，他所言都是实情，并不后悔。
一时间沉默下来，一人只顾低头喝水来缓解脸颊的灼热感，另一人不时抬眼偷看。
“你可曾记得三万年前的一次佛法会？”
婆母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才道：“是灵山的那场万佛法会？”
佛法会常有，而万佛法会不常有。
阿旺罗桑嘉措点头，“你……”
他想问她是否还记得万佛法会上他们曾见过，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于百人之中与她相视一眼，如人间陌路擦肩而过，又有谁会特意记得？
婆母没听清他的话，见他点头便接着说道：“万年难遇的盛况，哪个弟子不是以自己曾去过为己之殊荣呢。”
那时她还是尊胜佛母身边的护法，天佛两界谁人见她不是一声“小尊者”，怪道人间常言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她如今落得这番田地。
“三万年前……”婆母喃喃一顿，她虽不知阿旺罗桑嘉措为何会有此问，猜测道：“难道当时你也在？”
“在的，我与众菩萨坐一处。”
“那距离倒不远，许是那时你我便见过，只是我人微言轻你不识我。”
阿旺罗桑嘉措盯着手中的琉璃水光杯，眼前不禁回忆起初见她时的光景。
她没记错，佛母之下就是一众菩萨，细算起来菩萨左右不过十个，加上菩萨身边亲近弟子，他们之间至多隔着二十余人。
可惜他偏偏没记得，当时的他立于众菩萨之首，距她仅有几步之遥。
他一抬头，就看见立于佛母身侧的她，再移不开眼。
“谁人不识尊胜佛母常年带在身边的小尊者？倒是你不识得我。”话落一声长叹，阿旺罗桑嘉措的心底忽然涌现一股无法抑制的哀伤，紧紧裹挟。
他为了那不经意的一眼，整整折磨了自己三万年。
婆母的鼻头一酸，她也不知为什么，他的叹息里带了太多她不懂的情愫，竟又不受控制的落下泪来。
“我这是怎么了？”婆母摸了摸自己满是泪痕的脸。
阿旺罗桑嘉措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他快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拥她入怀。
“我再也受不住你待我如同陌路，你把我忘了，全都忘了！”
那样悲凉又无助的声音，从他震动的胸腔里直直传入她的心窍，在她耳边久久回响不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