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田野里遍布野花,空气中却弥漫着浓重的尸体腐臭味。拉德斯基和他手下的两个卫兵不远不近地跟着拉海尔,向着一周前他们参加过的那场噩梦般的战场走去。
拉海尔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身笑着对拉德斯基说:“为什么和我保持这么远的距离?我又不会咬人。”
拉德斯基面无表情地说:“狩魔人,我不喜欢你那双发绿的眼睛。你要知道,狼是哥萨克游牧民最讨厌的畜生。”
拉海尔无奈地笑了,摊手说:“实际上,狩魔人除了杀魔物之外,最主要就是帮农民剿除狼群的威胁。我虽然长了双狼眼,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人啊。其实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聊一聊,有缘同行不容易,交个朋友?”
拉德斯基承认,眼前这个身形瘦削的白发少年除了眼睛吓人之外,整张脸倒是蛮俊秀的,笑起来让人感觉到非常可亲可爱。
他走到拉海尔身旁,脸上紧绷的肌肉松弛了一些。拉海尔问他:“听说哥萨克不是一个种族,而是一种生活方式,是吗?”
拉德斯基点了点头,“对,哥萨克这个词起源于鞑靼语,含义是‘自由自在的人’。我们大多数人的祖先都是灰风省农场里的奴隶,不堪忍受残酷压迫,被迫逃往到这个土地肥沃,人烟稀少的地方。”
他蹲下去从地上抓起一把黑色的泥土,伸给拉海尔看,“你看,顿河下游沿岸的冲积平原都是这样肥沃的黑土,在这里无论是种地还是渔猎,绝对饿不死人。当然,有些小伙子偏爱搞副业,这是因为我们体内沸腾着英勇无畏的血液。”
“让我猜……”拉海尔插话进来,“只不过鞑靼人经常来劫掠你们,所以即使是这么肥沃的土地,也没有多少人有福享受,是吧。”
拉德斯基叹了口气,“没错,就是这样。其实我们很多人都有鞑靼人的血统,虽然很多人避而不谈,但谁都不敢保证,自己所有的女先辈都没有被鞑靼人玷污过。喂,你们两个,你们可以保证吗?”
那两个跟着他的卫兵面红耳赤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拉海尔苦笑了几声,又问:“既然你们和鞑靼人经常发生冲突,那为什么这一次的尸体没有处理?”
“原因很简单,我们打败了。科洛文带着禅达镇的所有士兵和平民收缩进营寨里面进行防御,鞑靼人掳掠完之后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他们包围营寨住了几天,幸亏红胡子将军率领大军赶来支援,他们才撤走了。”
“然后尸体堆就已经像现在这样臭了。”一个卫兵捂着鼻子抱怨道。
“你说的红胡子将军是谁?”拉海尔继续问拉德斯基。
“啊,他的名字当然不叫红胡子,他的名字叫普加乔夫,是所有哥萨克城寨共同推举的军事领袖。大家都叫他红胡子将军,他也喜欢这个名字。”拉德斯基说着,脸上不觉露出了憧憬的神色,他心中的偶像就是红胡子将军。
一边聊着,众人已经来到了那片惨烈的战场,有几只乌鸦被他们惊得呱呱叫着飞走了。强烈的腐臭味熏得拉德斯基头昏脑涨,站立不稳。即使是艳阳高照,居然也有几只食尸鬼躲在尸体下面贪婪地嚼着。
拉海尔抱怀沉思着,看上去居然毫无反应。拉德斯基想起他刚才已经喝了某种药水,正想开口问他给自己也要一些,拉海尔突然开口说:“那么,我决定放一把野火烧掉所有尸体,你们马上去给我拿一些煤油来。”
拉德斯基巴不得赶紧离开,等到他和两个卫兵抱着油罐回来的时候,拉海尔已经围着战场主体部分划好了防火带。他指挥众人把油泼在战场上,然后几个人站在四个方位,一起用打火石引燃干草,熊熊烈火迅速蔓延了整个战场。
大群乌鸦被迫飞了起来,在火场上空盘旋着久久不肯离去。拉海尔走过来对拉德斯基说:“下一步,我要去食尸鬼的巢穴里毒杀所有的食尸鬼,你让你的手下帮我问一下附近的村民,哪里有食尸鬼巢穴。”
两个卫兵走后,拉海尔低头像是循着什么踪迹一样向着一个方向走去。拉德斯基蹲下去仔细观察一番地面,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很快,两人来到一条小河旁,拉德斯基清楚地看到了前方河岸上那个半人高的洞口。
拉海尔回头对他说:“恐怕还要麻烦你,帮我把刚才留下的尸体拖过来一个。”
拉德斯基这才意识到,刚才拉海尔在火化尸体前特意把几具尸体拖出圈外留着是为了做饵料。两人把一具尸体抬过来,拉海尔把尸体剥光,从他带来的挎包里取出一瓶深蓝色药剂,倒进尸体嘴里,然后均匀涂抹在尸体每一寸皮肤上。
虽然拉德斯基刚才撒油的时候已经被尸臭熏得吐过了,现在他感觉自己又开始恶心作呕。怎么会有人做这种工作!
拉海尔做完他的工作,淡淡地对拉德斯基说:“在每个食尸鬼洞口都像这样放一个诱饵,明天我再来检查一下,然后炸塌所有巢穴,主要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第二天,拉德斯基又跟着拉海尔处理掉所有的食尸鬼巢穴。科洛文听了他两个的报告,自己带人骑马转了一圈,他对拉海尔的工作非常满意,如数给足了拉海尔报酬。
拉海尔当晚便花钱请客,和拉德斯基以及他接触过的几个卫兵在酒馆里胡吃海喝,每个人都非常喜欢这个慷慨的猎魔人。拉德斯基当晚喝的大醉,第二天从酒馆的床上爬起来,发现拉海尔早就穿好了衣服,正在后院的马厩里收拾行李。
“喂,拉海尔,你要走了吗?”拉德斯基上衣都没来及穿,赤膊走进酒馆后院。
“是啊,狩魔人总是四处流浪。”拉海尔的脸上也有些留恋的意思,他强笑着说,“如果有一天我金盆洗手,一定会来禅达镇养老。”
话音刚落,他已跃上马背,骑着栗色母马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