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由于是假日,且颜司宸均在放假时习惯性的晚起,通常她会准备好早餐再叫他起来。
等早餐弄好时,浅曦走进房间,蹲在床边凝视着床上的人,看他平日严肃而紧皱的眉头因沉睡而放松,看起来亲切不少,也不再那么严肃。
忍不住举起手在他脸庞轻抚,来回地感受他的肌肤,那里已长出胡渣,略带刺痛的感觉令她爱不释手。
每天与他相处,为他准备早餐,叫他起床,等待他下班回家。
如果他值夜班,她会做好夜宵送去医院。如果他回家吃晚餐,她会让他在客厅或者卧室里休息,自己亲手做饭菜给他吃。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看看电视。
她一直以来梦想的事情,如此简单,如此幸福。
只是……
“司宸,起来了。”她轻声喊他。
“唔……”他只是低应一声,而后又继续人睡。
“司宸……”见他没有起来的打算,浅曦只得放弃,在她打算起身之际,忽地被他拉上床去。
“你刚才在想什么?”
看来,颜司宸在她走近时即已清醒,只是他故意不睁开眼睛。
“你醒着?”上半身被压在他胸前,她的双手则是抵在他的肩膀处。
“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她刚才的表情是如此哀伤悲恸,那些她从未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来。
“没有。”刻意避开他的视线,浅曦挣扎着想起身:“起床了。”
“陪我再睡一会。”他有些霸道的将她压住,低笑着将她搂紧了些。
浅曦不敢再动,静静躺着,喃喃低语道:“晚点,我帮笑笑那些换洗衣服过去。”
他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长长地睫毛下是一片阴影,笑笑快要动手术了,司宸睡眠时间也跟着越来越少,一开会往往就是一整天,晚上回来也经常在书房翻阅资料。
他害怕失去笑笑,她知道,而她,害怕失去他。
她轻轻地挪了挪,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慢慢地闭上双眼,感觉他的呼吸就在颈畔,闻着熟悉的气息,靠在温暖的怀抱,泪水从她的眼角悲伤地流淌出来。
浅曦再次醒来,已经很不早了,身旁没有人,空落落的,他去医院了吧,她翻身睡在他曾睡过的地方,感受他留下的残温。
晚上,浅曦拿着笑笑的换洗衣物到医院,在病房门口却看到秦伯豪低垂着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秦……”浅曦错愕地望着泪流满面地秦伯豪,她回头,她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透过玻璃窗看清了病房里的一切。
整个人如同被凝滞住,僵在那里。
病房里,颜司宸紧紧抱着蓝笑笑,他们,他们正在……接吻!
眼前的一幕狠狠刺在浅曦的心底,眼前弥漫起浓浓的白雾,世界顿时静得没有了任何呼吸,寒冷从脚尖一直窜升到她的大脑,冰冷如冬天的海水,一点一点地冻僵,一点一点地无法呼吸……
笑笑紧紧回拥着颜司宸,带着哭音道:“司宸,不要离开我——”
司宸将她按在胸口,轻轻抚着她的发丝,“我在这里,一直都在,不要怕!”
夜晚忽然变得寂静无比。
秦伯豪木然地退后两步,他的唇边绽出一丝苦笑,转身,一步一步静静地离开。
浅曦望着他悲伤地背影,心里翻绞的暗痛让她无法开口,泪水汹涌在眼中,睫毛染得湿透,竟一颗眼泪也没有滚落出来,她死命地克制着,不让哪怕是一滴眼泪滑落……
她回头看了病房一眼,那里,是她永远也进不去的世界吧。
风,呼呼吹着。
快要入冬了,夜风吹在身上,钻骨子的凉。
浅曦默默地站在秦伯豪身旁,在漫天的寒意中,心底那隐约翻绞着的疼痛仿佛是可以忽略的,幽黑的睫毛****如实地紧闭在苍白的脸颊上。
浅曦望着黑漆漆的夜空,良久,道:“还好吗?”
“不好……”夜色中,他的声音如同冬日的雪花,轻而透明,“曾经我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冷血无情,独自生活在冰冷的天地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可是笑笑出现了,因为她在我身边,我感觉很温暖,她的笑容好像有着某种魔法,看着她的笑我就能忘记所有的不愉快的事。”
“是吗?”
“对不起,我说这些。”
“没关系。”或许,每个人都在等一个人来填满空虚的心,不完整的人生。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然后他眼神黯淡下来,轻声说:“是时候回美国了。”
浅曦惊讶地望着他,“你不等笑笑手术以后……”
“有没有我,不重要吧。”秦伯豪说的苦涩,眼底空茫一片,他抬头望着天空,“她一定会活下来,然后幸福地生活。”
他低头,看着浅曦,“你呢?真的没关系吗?”
她深呼吸,避开他的目光,唇角渐渐绽开一朵似雪花般晶莹的笑容,“我想,在他身边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直到最后,他们必须分手的那一天。
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她才回到家,意外地看到颜司宸靠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
浅曦目光微闪,轻轻从房间里取来毛毯,轻轻地替他盖上。她的动作很轻,他还是醒了过来,因为一直在等她,他并未睡得很沉。
“你回来了。”
怔怔地看了他几秒,点头,“时间不早了,你赶紧洗洗上楼睡觉吧。”她避开他的目光,起身上楼。
“浅曦……”
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浅曦依旧沉默地走上了二楼。
“浅曦……”
司宸紧走几步追上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急声说:“我们谈一下,好吗?”
她背对着他,“我累了,改天吧。”她还没有准备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或者潜意识里她选择逃避,不想面对接下来的谈话。
他却不肯放弃,硬是将她的身体转过来面对他,“你来过医院了,对吗?”
“嗯,我拜托护士把笑笑的换洗衣物拿给她。”她尽力微笑。
“为什么不亲自给?”他皱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的笑容单薄而勉强,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楚:“因为我去的有点晚,过了探视时间,所以拜托了护士小姐。”
“真的吗?”
“当然。”眼底有种深沉的幽暗。
他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指。在他的碰触下,浅曦的手掌轻微颤了颤。
“浅曦,你相信我吗?”他轻轻碰触着她冰凉的发丝,眼睛澄净。
她咬紧嘴唇,微侧过头,避开他的手指,“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他定定地看着她,心底有股凉气慢慢开始在血液中流淌。“浅曦,再给我点时间。”
她的目光宁静,宁静得没有一丝生气。“晚安。”
房门开启又重重关上。
她,真的很努力想要忘记过去,忘记过去所有的一切,只要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也许她可以永远的和他在一起。
然而在看到他和笑笑拥吻的那一刻,她的幻想破灭了,梦醒了。
今天颜司宸接到浅曦的电话,早早地下班回家。
浅曦正在厨房里忙着今天的晚餐,虽然司宸不希望她太辛苦,但是她说亲手准备晚餐,感觉很幸福。
他们吃完晚餐,颜司宸抢着收拾碗筷,边将她推进了浴室。
浅曦洗完澡走出浴室,就看到司宸在厨房的水龙头下清洗水果盘,昔日那个冷酷淡漠的少年竟然会穿着围裙忙碌这些事情,她心中一紧,有股温热缓缓流淌出来。
她走到他身边,“我来吧。”
“已经好了。”
司宸关掉水龙头,正准备拿毛巾擦手上的水,她已经取下了毛巾,轻轻用毛巾将他的双手包住,轻柔地帮他擦拭着。
“你头发没擦干怎么就出来了,会感冒的。你等等。”司宸走进浴室,拿出干毛巾和吹风机,“过来,坐下。”
她默默地背对他而坐,接着,就感觉他的手轻柔的穿过她的发丝,他用毛巾轻柔地帮他擦拭着湿淋淋的头发,用梳子轻轻梳理她的长发。周围是一阵阵的暖风拂过她的面颊,
幽黑的睫毛****,体内的血液忽然流淌得非常缓慢,然后她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的心一阵阵地滚烫温暖,有一阵阵地翻绞疼痛。
“可以了。”她的声音凝滞了下,轻吸口气,掩藏住眼底泛起的泪光,又微笑起来,“对了,公司有些事我需要出差一个多星期。”
下个礼拜她要进行移植手术,必须提前住院进行各项术前检查。
“是吗?”司宸默默的望着她。“没关系,你忙好了。”
她缓缓地站起身。
晚霞如醉,风轻轻地吹过。
最后的时间了。
她会用她所有的努力让他快乐起来,至少,原谅她所做的一切。
她吃力地把视线从他微笑的面容移开,喉咙沙哑紧滞得良久说不出话来,“啊,好久没弹琴了,我弹给你听好不好?”
“我来吧。”他突然提议。
他主动走到钢琴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下琴键,“声音不错。”
他坐到钢琴椅上,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她坐到身旁,尽量让自己坐到椅子边缘,不跟他碰触,可却还是能感受到他肌肤传来的温度。
那让她心慌意乱。
她稳住情绪,只见司宸十指在琴键弹跳,很细腻的琴音,嗓音低低的,带着独特的味道。
あなたのこと私は今でも思い続けているよ(我到了现在仍是思念着你啊)
いくら时流れて行こうと I‘m by your side baby いつでも(纵使多少时光流逝我何时都会在你身旁)
So。どんなに离れていようと(所以即使相距多远)
心の中ではいつでも一绪にいるけど寂しいんだよ(虽然心里何时都在一起但仍会寂寞啊)
So baby please ただ hurry back home (那么亲爱的只是请你快点回来)
Baby boy あたしはここにいるよどこもいかずに待ってるよ(亲爱的,我在这里哪里都不去在等你)
You know that I love you だからこそ心配しなくていいんだよ(你知道我爱你因此别再担心啊)
どんなに远くにいても変わらないよこの心(即使相距再远也不会变的这颗心)
言いたい事わかるでしょ?(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吧)あなたのこと待ってるよ(等待着你,请留在我身边)
“浅曦,留在我身边——”弹下最后一个音,颜司宸突然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你……”
浅曦惊愕地望着她,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颜司宸没有再解释。他拉下她,吻住了她的双唇。
轻轻的,就像花瓣上的露珠。
只是轻轻的一吻。
然后,就如破晓时分的彩霞般,红晕悄悄染上两人的面颊。并不是第一次亲吻,也不是最激烈的一次,可是,这个吻仿佛初吻般,许多年之后,仍旧烙印在两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