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刚出甲板,就听见紫云依寒声道:“牟师叔,我在女尸下|体处发现了几处明显的伤痕,可能确实是被侵害了。”
方白想到自己这些年所读所学,正是实践之时,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下,毫不忌讳的凑近女尸仔细观察起来,她额头中心一块淤青破损,显然是受过钝器重击,双眼怒睁,布满淤血,一张嘴也张得大大的,嘴唇青紫肿胀,脖颈处左右各有一片淤青,方白两只手试着正面勒住她的脖子,果与淤青十分吻合,只是大了许多。他身形已近成年人,哪怕算上尸体浮肿皮肤膨胀,这手也较寻常人大了许多。仔细估摸了下,忍不住咋舌道:“这个身材怕不是有九尺往上。”
几人听到方白说话,不由得都露出惊讶的神色,牟爷点了点头道:“我刚才看她脖子,估摸着最少也八尺有余,如此身材,去了剑宗倒是好找,就怕他直接回去。”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副手套扔给了方白道:“再仔细看看能发现什么吗?”
方白戴上手套,点了点头,伸手扒开她的衣衫,只见她肿胀的双乳间满是抓痕,他仔细看了下,叹了口气道:“大小不一,看来不止一个人。”
接着目光向下,只见她腰肢上挂着一枚镶红宝石的黄金脐饰,方白目光凑近,见脐饰背面是别针结构,长针穿过皮肤以固定在肚脐上,他便缓缓的将脐饰从女尸肚皮上褪了下来。
方白望向诸人,轻轻道:“我在书中看过,西北方永州靠近西野的女子有这种穿脐饰的习惯,而且身份地位越高,脐饰用料便越珍贵,这黄金不说,单这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绝不是寻常小富之家能买得到的。”说着,把脐饰翻了过来,擦净水气在阳光下一照,只见背面隐蔽处铭刻着四个篆字:“凤鸣石山。”
牟爷点了点头道:“之后会让人拿着这个去查这个女子的来历。不过我们目前更需要知道的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目光望向海面,似乎要直直看尽这万里海域。眉头凝结寒冷如冰。
方白点了点头:“以目前的观测结果而言,她应该是额头突然被钝器所袭,不过并没有晕厥过去,可能是在这过程中被按倒在地上,然后被一个高壮的男人人压在身下,用力勒住脖子,之后,她晕了过去。”
木龙忽然开口道:“方施主怎么知道她没被掐死?”
方白点了点头道:“大师稍候。她被扼晕厥过后,遭遇几人连连施暴,我大略看了下,单从手印来讲,她身上就出现六个不同的手印。”
几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惊诧道:“有这么多人。”
“这还不能排除没留下手印的人。”
几人都茫然望向这个平静的少年,牟爷轻轻拍了一下方白肩膀:“继续吧。”
方白点头道:“最终,不知道为什么,她落到了水下,可能是中途苏醒,可能是船体破裂,可能是被人抛了下来。她本该逃过一劫,然而她似乎并不会游泳,最终可以从她张大的嘴巴,和气道挤出的海水看出来,水灌满了她的肺部,她是溺水而亡的。”说罢对着木龙轻轻点了点头。
木龙双手合十,面带悲悯,轻轻道了一声佛号。
宋万成却挑了挑眉毛道:“你是怎么得知她是溺水而亡?”
身边几人也都望向方白,方白正待解释,牟爷已经开口道:“只有在水中呼吸时海水才会进入肺部,若是死后入水,腹内是不会进水的。”说罢,看着方白,面露赞许之色。
方白却叹了口气,“不过这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那一块船板。”说罢,他目光望向牟爷,牟爷目光凝视着他,轻轻点了点头:“说下去。”
“这女人如此遭遇,断然不可能一船人毫无知觉,再结合那一块有烧灼痕迹的船板。。。”方白目光望向了牟爷。
“说下去吧!”牟爷沉声道。
方白叹了口气,轻声道“看那船板,可能一船人都已经罹难。”
啪的一下,牟爷掌中那块木板被握成了碎片。
几人齐齐望向牟爷,牟爷虽心中早已有此猜测,但总觉不至如此,冷哼一声道:“此去虽以年轻人居多,却绝对不少高手保护,这一人之事勉强说得过去,但是方白的猜想,却是不太可能。”
智舟和尚轻轻附耳对木龙一阵低语,片刻间,木龙仿佛明白了过来,双手合十,面带悲容,轻宣佛号。
方白却摇头道:“不止这些,我们还要做更坏的打算。”
韦不凡诧异的对方白问道:“方兄,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方白见他这一问,和尚二人,紫云城三人,目光都疑惑的望向了自己,不由得转过头朝牟爷看去,牟爷眉头紧锁,冷哼一声,道:“但说无妨。”
方白深吸一口气,便欲将那“如果做最坏的考虑,这片海域可能已经成为猎场”的话说出来,忽然听到船身极其轻微“咚”了一声,与牟爷对视一眼,牟爷抢身直奔声音而去,眨眼间,又返身回来,手里已拿着一杆被水浸湿了的靛青旗帜,方白瞳孔微微一缩,他仰起头,果见船舱顶上,也有一杆一模一样的旗帜,钧天剑宗四个金线大字正迎风招摇。
牟爷举起手中旗杆,只见断端切面光滑务必,显然是利器所断,他面色沉重,望向方白,点了点头道:“看来事情恐怕往最不愿意的方向发展了。”几人已隐约明白,恐怕那一船之人怕都难以幸免,望向他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同情。
牟爷冷哼一声,举目朝四周眺望。时至午后,北方的天空还是一样的无云湛蓝,明丽的阳光在碧波荡漾的海面撒上一层层灿烂的银辉,而南方天空已渐起乌云,目力所及的最远处,已然昏黑如墨。他双拳紧握,脑海里不断推算这些年剑宗发生的一切,努力搜索到底是谁在此刻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于这千里海域截杀参加青剑会的船只。然而苦思冥想,却始终不得其解。
方白走过来,轻轻问道:“我们怎么办?”
牟爷转过头来,与几人眼光一一交汇:“自然是要把这群人找出来,否则回到剑宗恐怕难以对各派交代。何况此地有木龙大师与韦先生在,再加上我等,便是碰到何等的高手,也都有一战之力。”说罢望向木韦二人。
木龙双手合十,肃然道:“除魔卫道正是我辈本分。何况如此惨绝人寰的恶行,便是牟爷不出手,贫僧也决不会罢休。”
韦先生顿了一下,点头道:“如今咱们一条船上休戚与共,这是自然。”
牟爷面露喜色,抱拳道:“感谢诸位。此际多说无益,一旦回到剑宗,在下定会将诸位的恩德禀明掌门。”
说罢又大声一喊:“老陆,向南方加速疾行。”
甲板下应了一声,很快船身传来一阵木头摩擦的吱吱响声,接着各处船帆缓缓转动,这两艘楼船,顿如两支白翎红杆的羽箭,带着牟爷出离的愤怒,笔直的刺过粼粼的海面。
方白虽然不愿意卷入这些门派间的恩仇,然而眼下木已成舟,再多说也是徒劳,只得一声轻叹,对几人略一点头,便朝着自己的船舱回去。此去钧天,风高浪急,福祸不知,唯一想的,便是陪伴在香阵身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