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一时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只是先将一直盘亘在心间的疑惑吐露出来。
“连先生,人丹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清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人丹来自于妖族互相啖食以提升实力的炼妖之法,自云州始,在九州为祸已近十年了,这中间没有本地势力帮助是不可能的,曾经我派出过几个很得力的弟子去追查人丹来路去向,但他们要么失踪要么死的不明不白,一连许多次后,我便不愿徒劳消耗下去,就停手了。只是尽力把琼州照顾到,是以琼州近年来很是安定。这中间,我唯一得到的与人丹相关的消息,是关于六年前中州皇族的一场弑父纂位的政变。”
方白眼睛一亮:“弑父篡位?也就是如今的皇帝莫非是杀父强取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连清笑道:“老皇帝到了九十多还舍不得死,皇子都被拖死几个了,他最小的儿子那时候才二十多岁,却最勇敢,拉了一帮心腹,找个机会,就把皇帝给做掉了,然后矫召皇室宗亲及臣子们一并金殿上,以一个‘任用妖道荼毒百姓’之罪昭告群臣,又一连免了十几个大臣,朝堂稳定之后,这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九城不是向来护佑着皇帝吗?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杀害?”方白不可思议道。
“这就要从如今的鲲鹏之主九州帝王那句“任用妖人荼毒百姓”说起了,先皇后面那几十年,一脑子扎进了虚妄的长生谣言中,曾经建九十多层的通天塔以期望与紫星沟通,又派船只远赴海外寻访仙人,当然,这些都是徒劳的,通天塔被天雷付之一炬,出海的船队也从未回来过。后来一个道人却找上了先帝,他是如何骗取先帝信任的呢?他先让先帝抓来一只野狗,又给野狗服下了一粒药丸,接着缓缓割掉野狗的头颅,令人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野狗身首分离,躯体兀自挣扎不修,而头颅掉到地上也不断气,只是呜咽不止,甚至不住垂泪。”
“啊?”方白轻轻打了个哆嗦,刹那间想到了磐石那所谓的让断躯复生的神之血。
“莫非这世界上真有让人不死不灭之物?”方白茫然道。
连清摇头道:“那野狗最终还是死了,只不过多挣扎了片刻罢了。这片刻却让先皇动了心,后经那道人巧言蛊惑,也就有了如今的人丹之祸了。”
方白深吸了口气:“那皇帝死后道人呢?也一并处死了吗?”
连清摇头道:“人丹之事越闹越大,我们都坐不住了,那一夜我们四宗联合派了高手一并去捉拿那妖道,谁知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让先帝知晓了,先帝便预先调动他身边九城的绝大部分精锐用来保护那妖道,那一场是我们仙宗与九城这几百年来唯一一次实际上的火并,双方死伤无数,我后来才想明白,那妖道真是好手段。”
连清目光中闪烁中如电火般的冷芒:“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四宗九城元气大伤,甚至互相仇视,如此重挫使得如今我们再难有天下一心平复西野的决心和能力了。”
方白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六年前居然发生过这种事情,他却从未见知于书本或者柳爷,他想到那人手段,也不由得暗暗心惊。
“那个妖道呢?后来他怎么样了?你们把他杀死了吗?”方白忙问道。
“九城虽强,却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当我们打败九城精锐后,却发现那人正笑吟吟的等着我们,我们的人发疯一样冲上去和他战斗,他当然敌不过,却在反抗的过程中暴露了妖族的战斗技法以及妖身。”
“妖身?”方白茫然道。
“妖族虽然已经进化得了人身,但是很多还保留着远祖的特征,甚至还能使用其远祖的能力。而那个妖族,用的正是西野圣金皇族的八臂妖身。”
“八臂妖身?”方白脑中一闪而过儿时的某处记忆,忽然面色就变得苍白起来。
连清看着方白脸色,诧异道:“你怎么了?”
“没有,只是想到这竟然是妖族作为,有些发寒。”方白轻轻打了个哆嗦。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接着一个声音低低的传了进来:“爹爹,您还在批改卷宗吗?我给您带来了玄州的雪夜歌,秋夜寒凉,您要尝尝吗?”
连清眉头一挑,淡淡道:“进来吧。”
来人眉目英俊,器宇轩昂,穿一袭华丽的银灰缎袍,已经褪去了酒色,他提着一壶酒和两只玉杯,正是方白登山所见的,他也看见了方白,那如墨剑眉微不可察的一皱,随机大方的一抱拳道:“适才未来得及结交,敢问这位兄弟姓名?”
“在下方白,见过少宗主。”方白拱了拱手道,脑海里却想到陆玄语那一番番评论,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连岳笑道:“原来是方兄弟,来,这雪夜歌可是玄州千年冰城里独一无二的好酒,千万要尝尝。”又将桌上书卷移开整理出一片空地,摆上两只玉杯,先斟了一杯躬身递给连清道:“爹爹您请。”
连清接过,轻呷了一口,点头道:“如此辛辣不羁,确实适合玄州那苦寒天气。”
连岳微笑,接着又斟了一杯递给方白。
方白听连清说这酒辛辣,也不敢牛饮,轻轻抿了一口,只觉火辣难以入喉,见两人都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一咬牙咽了下去,这口酒顿如一条火线,转瞬间直到胸腹都似燃烧起来。
“好辣!!”方白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一边喊一边直吸冷气,不一会头上就冒出一层毛毛细汗,倒也驱散了这几丝秋凉。
连清笑道:“岳儿,方白是为父的挚友的。。。后人,不日便会拜在为父门下,你们今后可要好好相处,互相帮助扶持。”说着,目光望向二人,流露出几分欣慰之色。
连岳一愣,讶然道:“父亲你不是说语儿是您的关门弟子吗?怎么又收起新人来了,这样派中那些求过您收徒的耆老们难免会心生不满吧?”
“无妨,洞玄子说我做事荒诞不羁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虱子多了不怕痒。那些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
连岳思量片刻,才对方白苦笑道:“既然父亲主意已定,那我自然认可方师弟了,明日待青剑会比试完了我带你去看看咱们的剑宗八景,到时候再在一起喝酒。”
方白茫茫然点头,木然看着连岳对连清施礼离开,思量着自己到底是于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拜连清为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