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堂,江湖八大门派之一,相传其掌门人萧别情年轻时于朝中为官,因厌倦官场争斗,辞官归乡后与好友石砚冰共同创立君子堂,择江南一隐蔽山谷为址,广纳天下文人雅士,共同修习钻研琴棋书画。
君子堂选址隐蔽是萧别情与石砚冰共同敲定,意在躲避江湖纷争,是以门规甚严,门下弟子未经允许,不得参与任何江湖斗争,违者轻则面壁半年,重则废去武功逐出门墙。
慕容岚这次下山实在是因为在山里困得太久太枯燥,偷偷溜出来透透气,哪知道还未走出深山,山里就撞见锦衣卫杀人,见那锦衣卫下手残忍,看不过去,才忍不住出手相助。
又见那怪人前辈意志顽强,由衷感到钦佩,脑子一热就答应帮他完成遗愿,这时候要回去才想起来,把这个沾满血迹的包裹拿给萧师伯,岂不等于自投罗网?
面壁思过,还至少半年,那么枯燥,岂不是要了他的命?还得想个办法不露马脚的让萧师伯知道才行。
眼下要赶晨课,他路过一条小溪边时,停步将外衣上的血迹使劲搓洗干净,等不及晾干,湿漉漉的披在身上就又上了路。
一路沿着小溪前行,未行五里,身旁小溪已变作小河,又行八里,小河变作大河,沿着大河边又行了足足十里,才看见前方一面光秃秃的石壁横在眼前。
石壁足有十丈之高,宽不见尾,那暗流汹涌的大河见此断崖也不得不绕道而行。
石壁上有一条青石阶梯,踏上阶梯由左至右斜上十丈,方能看到君子堂山门。
君子堂山门并不似少林武当那等气派,朴素的青瓦白墙,别无装饰,唯独门牌上“君子堂”三个大字苍劲有力,笔势婉转温和,笔锋却如道道利剑刺出,一看便知是一位内外兼修的高手所书。
慕容岚猫在路边草丛,探出脑袋一望,见山门前两名师弟抱剑直立,目光炯炯,如两个门神一般纹丝不动。
他打算先分散他们注意力,再趁机溜进去,于是俯身捡起一颗小石子,看准那二人的另一边扔了过去。
啪的一声,石子打在峭壁上发出声响,再看那二人,居然像两个木桩子动也不动。
“动静太小了?”慕容岚嘀咕。
俯身又捡了个拳头大的石头扔了过去,哐啷一声,砸得峭壁上的泥土簌簌直落。
再看那二人,还是一点也没察觉到异样,呆呆立在原地。
他有些不耐烦,抓起一把泥土石子,使劲朝着他们的脸甩了过去。
这下那俩人终于有了反应,一起抬起袖子抵挡,慕容岚动作极其迅捷,看见他们抬袖的一瞬间便冲出草丛,足下运劲一点,跃起丈许之高,左蹬山壁,右踏门墙,空中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山门顶上。
低头一瞧,底下那两人正拍打身上的泥土,一人嘟囔道:“怎么起风了?”
另一人应道:“是啊,吹得砂石到处飞,都差点飞我嘴里去了。”
先前那人又道:“这么突然起风,你说待会儿会不会下雨啊?”
另一人伸手指了指天:“你想什么呢,这晴空万里的,咋可能下雨?”
“也是。”
两人聊完,又再一次立定不动,活像两个门神。
慕容岚这么容易就避过他们耳目,心里忍不住吐槽:“这些师弟站岗也太敷衍了,待会给程姐姐说说,让程姐姐教训教训他们。”
想完转念又想:“哎哟,还是不说的好,否则下次再溜出去,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想罢嘿嘿一笑,一个翻身由高跃下,落地时轻若无声,可不料湿漉漉的衣衫未干,翻转之际衣摆外旋,一滴水甩到了其中一个师弟的后颈上。
慕容岚并未察觉,迈开大步就飞奔去了每天上晨课的玉笔峰。
那师弟感到后颈一冰,伸手摸去,咧开嘴笑道:“果然下雨了,你看,我说起了妖风就一定会下雨的。”
旁边那名师弟抬头看了眼热辣的太阳,奇怪的望着他:“你没睡醒吧?”
……
慕容岚全力飞奔,还未到玉笔峰,就已经听见十余名师兄弟齐声朗读:“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其时玉笔峰上薄雾萦绕,阳光穿过云雾散得五彩斑斓,分散洒在三十余名弟子的肩头。
这些弟子左右列成两个方阵,左侧方阵捧书朗读,右侧方阵挥剑演武,挥剑弟子的一招一式与捧书弟子的一字一句齐齐对应,显然是一种特殊的练功方式,以让剑法与文章融为一体。
十余名捧书弟子内力浑厚,一字一句诵出,如洪钟激荡,真气所至飞花落叶;另十余名挥剑弟子招式凌厉,一挑一划之间,如鸾凤齐飞,剑尖所至分光破雾。
慕容岚对晨课唯一的好感就只有师兄弟们这番练功景象,尤其是师妹们在剑阵中摇摆的婀娜身姿。
他猫在草丛里兀自感慨:“沙师妹的腰真细呀……刘师妹也不差……齐师妹……真大!”
教台上一名身形修长的女子脸色忽变,喊了声:“停!”
那女子年纪大约三十四五,眼尾带弯,双颊微红,薄唇小嘴天生上扬,本是一副极温柔的相貌,可眼神中的威严却在告诉所有人,她可一点儿也不好惹。
她便是慕容岚的授业恩师,程遗墨程姐姐。
程遗墨一喊停,读书声挥剑声戛然而止,三十余名弟子齐齐抬头望着她,只听她语气严肃:“《满江红》你们练的倒熟,我临时考考你们。”
众弟子不明白她的意思,还以为是有谁练得不对,一时都不敢接话,只有一名年纪稍长,眼神深邃的男弟子回答:“敬候师父考校。”
他的嗓音浑厚深沉,字句之间不带一丝波澜,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众弟子之中,也只有他能够如此泰然地与程遗墨对答,他便是君子堂掌门大弟子——孙思剑。
程遗墨朝孙思剑点点头,又道:“好,你说说看,《论语学而》一篇的第一句是什么?”
孙思剑抬眼直视程遗墨,规规矩矩应答:“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程遗墨道:“不错,那此刻正有一位朋友自远方而来,咱们该如何?”
孙思剑微微挑眉,仍是如实回答:“远来是客,有客临门自当以礼相待。”
“好,那咱们便好好以礼相待这位远来之客。”程遗墨语气冷淡,丝毫听不出“好”的意思。
三十余名师兄弟面面相觑,纷纷议论起来者是何人,而猫在草丛里的慕容岚嘴巴一瘪,心知行踪已经被发现,当下坦荡荡的起身,迎着众人赤条条的目光,满不在乎的走了出来。
程遗墨冷哼一声:“果然是你小子。”转头问大弟子孙思剑:“晨课迟到,该怎么罚?”
慕容岚闻言立即甩给孙思剑一个无辜又可怜的眼神,孙思剑微微叹气,淡淡答道:“晨课迟到,当罚抄当日所学文章五十遍,以牢记课程内容,才不至于下堂课跟不上大家。”
慕容岚咧嘴一笑,忽而又听大师兄旁边一个小姑娘大声道:“大师兄你记错啦,是一百遍!”
说话的正是三师妹沙荷,全因她生的俏丽,慕容岚空闲时常常捉弄她,导致她一有报复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晨课迟到罚抄课文一百遍,这是弟子们都知道的规矩,只是孙思剑心地善良,只让慕容岚抄五十遍,而师叔伯们有意培养孙思剑做掌门,对于孙思剑的决定基本都不会否定。
哪知道沙荷和慕容岚有过节,偏偏要挑刺,这下惹得孙思剑也尴尬,慕容岚也恼火。
孙思剑干咳两声:“是罚一百遍,是我记错了。”
程遗墨瞥了沙荷一眼,随即道:“慕容岚,你听清楚没有?”
慕容岚狠狠瞪了沙荷一眼:“知道啦。”
“知道还不落座?后面的课不打算上了是吧?”程遗墨十分不满他的态度。
慕容岚嘴里悄悄嘟囔:“本来我就不想上。”却还是怂着肩膀乖乖入阵。
本门之中,大弟子是孙思剑,二弟子就是慕容岚,所以他上晨课的阵位就在孙思剑和三师妹的中间。
刚一入阵,他就把脑袋扭到一个程遗墨看不见的角度,朝三师妹做了个大大的鬼脸,三师妹则是十分得意的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