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本来因为一大早就可以见到余顾而激动不已,看清了余顾的表情之后又顿时冷了下去,她急忙冲了过去,拦在余顾和小端之间,盯着余顾质问道:“你要干嘛。”
“他杀了人,必须跟我回惊羽司受审。”面对江楚的时候,余顾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点,但语气依然坚定不容置疑。
江楚有点生气了:“那些人死有余辜。”
“可他们是人,就算犯了法也该由法律来惩治。他们这是滥用私刑!是杀人!是犯罪!”
“惩治?”江楚突然冷笑了一声:“怎么惩治?一箱子金子够不够?不对,他家那么有钱,怎么着也得十箱吧?”
余顾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楚,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余顾捏着拳头,手臂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一字一句道:“我们秉公执法,你不要......”
江楚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别给我讲这么多没用的,我见过的死人比你见过的活人都多,官府里的那些花花肠子我还不清楚吗?今天我在这儿,你就不能带走他。”
“如果我一定要带走他呢?”
“你觉得你是我的对手吗?”江楚挑眉道。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看着余顾突然冷下去的脸色,她真想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可就算余顾生气了,她也不能让他带走小端。
余顾的目光好像锥子一样,刺得江楚的脸生疼。他看了江楚一会儿,什么都没说,握剑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好像在拼命忍着什么。
然后深深地看了江楚一眼,就离开了。
看着余顾的背影,江楚突然害怕了起来。他不会一去不回了吧?
江楚正担心着呢,余顾却突然停了下来。
江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就是人和鬼的区别吧。”余顾回头道。
江楚:“......”
江楚愣在了原地。“怎么办,余大哥不会不理我了吧。”江楚悲哀的想。
可她只悲哀了一小会,转身就爬上了小端的床,坐在他身边,轻声道:“好了,他不会抓你走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小端抬起头,冷漠地看着江楚。
真不愧是兄妹,连问问题的语气都那么像。
“我觉得你没有错啊。”江楚笑道:“那些人就是该死。只是你们的手法有点恐怖,连我都吓到了。”
江楚向小端靠近了一点。小端立即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看着江楚。
江楚伸出的手一顿,转而下行,拍了拍小端裤脚上的灰尘,轻声道:“出来吃面吧。”
江楚在慈幼局待了一个上午,帮吴婶洗了碗,陪孩子们玩了一会。她本来以为吴婶会教她什么,没想到她只是来帮吴婶回忆往事来了。吴婶从她是一个小姑娘说起,说到她是如何定亲的,成亲的那天是如何的惊慌,婚后丈夫对她如何的好,后来那个男人又是如何死的。
可江楚满脑子都是余顾,哪听得进她这些陈年往事。
她努力让自己聚精会神,可坚持了几刻钟后,还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
她总觉得吴婶说的那些事离她好远。
也许,这就是人和鬼的区别吧。就像余顾说的那样。
帮吴婶择完中午的菜,江楚就回嬉云了。
莺儿看着她一脸的阴云密布,凑上去问道:“你又怎么了?”她这两天阴晴不定的,莺儿都被她搞糊涂了。
江楚看了莺儿一眼,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给她讲了,悲伤地叹了口气:“莺儿,你说我们要是人该多好啊。”
莺儿见江楚是真的伤心了,也不敢嬉皮笑脸了,走过去握着江楚的手,轻声道:“姐姐,你别听那只狗乱叫。”
江楚瞪了莺儿一眼,莺儿嘟了嘟嘴,继续道:“你如果投胎转世了,你不就找不到他了吗?而且我觉得我们这样没什么不好啊,他们人类可以做的事情我们可以做,他们不能做的事情我们也可以做,为什么要羡慕人类啊。再说了,你上辈子是人吧,但你过得也不怎么好嘛。”
前面几句话江楚还挺感动的,听到最后一句时,江楚只想说:“你最近是不是欠抽了。”
莺儿:“......我哪句话又说错了?”
江楚翻了个白眼,不搭理她,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去了。她不喜欢空荡荡的感觉,握着莺儿的手一直没放。江楚忧郁了半晌,突然道:“莺儿,你说我要不要给余大哥道个歉啊?”
“不要!”莺儿激动地蹦了起来:“姐,你好歹生前也是个君主吧,能不能注意一下你的身份,怎么能给一个凡人道歉呢?”
江楚低声道:“那都是几千年前的老黄历了,而且,我在他面前一直没什么身份。”
“我倒觉得可以去道个歉。”一直默默无闻充当空气清新剂的叶辰突然说话,把江楚和莺儿都吓了一跳。
莺儿眉毛都皱成了波浪形:“你说什么?”她威胁地看着叶辰,好像要把他吃了似的。
叶辰选择性失明,忽略过莺儿的目光,沉声道:“余大人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陛下那么说,他一定很难过。而且,他也不像是会主动认输的人。”
江楚低着头,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此时此刻,罂粟小院。
“宿雪,你说我要不要去找江楚,找到了说什么?”
“这件事我没有错,小端杀了人,我一定会把他缉拿归案的!”
“但江楚很坚决地要护着他。”
“她昨天才答应我成亲,不会因为这事就废了吧?”
“我怎么才能说服江楚,让她把小端交出来?”
宿雪耐心地等余顾唠叨完,沉声道:“杀了她就可以了。”
余顾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莺儿听了叶辰的话,气得头上都冒烟了,扯着嗓子叫道:“谁还没个自尊心了,凭什么就让我姐去认输啊。对吧,姐?”
江楚叹了口气,手撑着椅子站了起来,沉声道:“我去。”
莺儿:“......”
江楚磨磨蹭蹭地往惊羽司走去,她从没给人道过歉。她紧张的时候就喜欢手里抓点什么东西,可现在手里什么也没有,大拇指不停地围着食指转圈圈。
“该说点什么呢?”
江楚边走边扯开了笑脸:“余大哥,我错了,我不应该那么说你的。”
“不行不行,这不是揭人伤疤吗?”
“余大哥,你说得对,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不行不行,江轻容,你什么时候学会自欺欺人了!”
“余大哥,我觉得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聊一下。关于小端的事......”
“聊什么?聊白陶希怎么死的还是小端什么时候斩首。”
“啊!好难啊!”江楚长臂一挥,对着天空喊了一句。
路人们纷纷露出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江楚,有的还带点怜悯:“这姑娘真可怜,长得这么好看,可惜是个傻子。”
江楚横了那人一眼:“你才是傻子。”
江楚不敢直接去找余顾,先把无疾喊了出来:“无疾,余大哥来上班吗?”
无疾还不知道余顾和江楚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憨憨地道:“大哥早上来了的,上午出去了一趟就没回来了。”
江楚心想:“看来我真的把他伤着了,竟然都不来工作了。”
“你知道他会去哪儿吗?”江楚道。
无疾抓了抓脑袋,一副发愁的样子,大哥平时好像没什么特别爱去的地方。正当无疾愁眉不展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街角转了出来,无疾高兴道:“大哥来了。”
江楚心里咯噔一下,不太情愿地转过头。余顾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看到她时也明显地愣了一下。
无疾虽然憨,但是对于他大哥的习惯却是一清二楚,看到他这样的脸色,立马自觉地进去了。
“余大哥。”
“你怎么来了?”
两人同时说道,同时静止,尴尬地看着对方。
江楚猛地吸了一口气,迅速说道:“余大哥我错了我早上不应该那么跟你说话的我只是觉得小端这孩子很可怜白陶希那些人又那么坏小端不应该为那些坏人的死而偿命我知道我不懂事了我不应该那么说你你原谅我吧。”江楚气喘吁吁地看着余顾,却发现余顾竟然在笑。
江楚这一段话又长又绕,除了几个人名,余顾实在没听清。看着江楚涨得通红的脸和气喘吁吁的样子,他忍不住就笑了。
江楚看着余顾,小声道:“你笑了,那就是不生气了吧。”
余顾用他全是汗水的手掌拍了拍江楚的脑袋:“我今天说的话也有些过分了,你很难过吧,对不起啊。”
江楚的情绪突然就绷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他为什么这么温柔啊!
江楚抽抽搭搭地靠近余顾,一把抱住了他,哭得更大声了,鼻涕眼累糊了他一身。
余顾看了一眼惊羽司门前的守卫,有些尴尬。
守卫们自觉地转了个身,把脸对着墙壁,一排人整齐得跟面壁思过似的。
余顾轻轻地拍了拍江楚的头,柔声道:“我回去跟我娘说了我们的事,她很高兴,过两天就派人来提亲。”
“提亲?”江楚的哭声戛然而止,“跟谁提啊?我家里只有我和莺儿了。”
余顾想了想,道:“反正也就是走个过程,有人在就行。”
“好。”江楚高兴道,没想到提亲这种事也会发生在她身上。
“你先回去吧,我得去上班了。”余顾道。
“你什么时候下班啊,我来接你。”江楚笑道。
“不用了,等我忙完了就去嬉云找你。”
“好。”江楚笑道。
来的时候是一种心情,回去的时候又是另一种心情。江楚进门的时候都是哼着歌的。
可莺儿的心情显然没她那么美妙:“看来你低头认错成功了。”
江楚戳了戳莺儿气呼呼的脸,笑道:“低头认错的又不是你,你气什么啊。而且,对自己喜欢的人低头好像也不难,还挺幸福的。”
莺儿不敢置信地看着江楚,摇头道:“你疯了,你还是我姐吗?”
“当然是啦。”江楚一巴掌拍在莺儿的脑袋上。
“其实是这样的。”叶辰看着气呼呼的莺儿,在角落里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