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那说书的话本呢?”秦霁青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看信,竟把上午取回的话本忘得一干二净,若她所疑为真,那话本子或许也是线索。
秦澈指了指旁边的矮桌,他从路家回来时料想父亲应尚在秦霁青小院,便从书房取了话本带在身上,这样即便撞见,也能有个过来的由头,可当他堪堪迈入小院,就看到对方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内来回踱步,而父亲见到他更是像见到救星般奔了过来,都未待秦澈开口询问,对方就跟倒豆子似的兜头盖脸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讲到自己被秦霁青推出房门时,更是难掩落寞,不过最关心的还是秦霁青需不需要请大夫瞧瞧。
“秦育文,你待在里面那么久干嘛,你又不是大夫,霁青若是无事,你便可以出来了,不要一直赖在里面。”秦仲外的声音带着他的不满和命令从门外传了进来。
秦霁青看着秦澈,笑着说道:“这几年爹老跟防贼似的防着你,你到底怎么他了!”
秦澈也觉好笑,若真防贼,又岂会任由他待在这屋内如此之久,怕不是听到秦霁青的声音,想让对方出去安慰下自己。
秦澈用手肘推了推秦霁青说道:“你去同父亲报个平安。”
“那话本怎么办?!”秦霁青清楚,若她此时出去,那这看话本的事就得无限期往后挪,挪到大家一起吃完晚饭,再同父亲一起喝茶赏月,若他兴致一来再想抚个琴什么的,那估计今日是没法和二哥一起看话本了。
“我又不拿走,等你陪好父亲,晚些时候再看也不迟。”秦澈丝毫不想得罪自家父亲,只能劝说道。
“我一个人看啊?”秦霁青好奇二哥为何如此大方,该不会偷梁换柱了吧。
秦澈哪里会知秦霁青此时心中所想,反问道:“怎么?还想我念给你听啊?”
“没有,没有,我哪敢啊!”秦霁青连忙讨好说道:“小的不是想,万一有所发现好第一时间通知大人您嘛。”
这下秦澈的反应更加彻底,冷冷说道:“你不要半夜翻到我屋来,有事可明日天亮再议。”说完似又想到其他,指了指散落于墙角的帖子,“包括那些,一并明日再议。”
语罢,秦澈便起身朝房门走去,可不过刚刚踏出两步便被秦霁青拽住了袖子,就见对方满脸为难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房门,哼哼唧唧地半晌不说话。
“你干嘛?”
“要不,你扶着我出去?”想到之前自己佯装生气推父亲出门,这会出去好像有点尴尬,秦霁青哀求着看向秦澈。
光看这表情,秦澈便知秦霁青心中在盘算什么,可他并未理会,只是学着秦霁青的语气说道:“要不,我背着你出去?”
待房门打开,一个没扶,一个没背,而是双双立于房门之内,只是一个忐忑不安,一个安之若素。
看到此时仍在院中团团转的秦仲外,秦澈立即伸手往秦霁青背后推了一把,幸而秦霁青身手机敏,仅仅只是一个踉跄,整个人便跨过了门槛,并未摔个马趴,而这一瞬,顶多留给她一个狠狠瞪向秦澈的时间,报仇就只能留到以后了。
“霁青,身体可好,需要请大夫看看吗?”看到自家闺女,秦仲外难掩关切地快步走了上来,温柔询问道。
这会要是有个地缝,兴许秦霁青已经钻了进去,就算没有,估计她也想现挖一个出来。
“爹,我真的只是有点乏了,不是需要请大夫的事。”秦霁青硬着头皮圆着谎。
“胡说,你平日精神得跟山里的野猴子似的,哪里知道什么是乏!”秦仲外自豪于自己对女儿的了解,继续说道:“是不是我近日不在家,你二哥没让帮佣好好给你做饭?”秦仲外瞪向秦澈,仿佛这句并不是询问,而是定论。
“没有,哎呀!爹,您就别瞎猜了,俗话不都说了‘春困秋乏夏打盹’的,您还不许我犯个懒什么的啊!”秦霁青拉着秦仲外的衣袖撒娇说道,许是真急了,眼角竟然还微微噙着点泪珠。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不过改日我还是得让贺大夫调配些应季的方子,煲成茶饮。”
转而又对着秦澈继续说道:“育文,女儿家不比男儿,平日自是要多注意调养的,断不可粗心,还有,你一会去厨房同煮饭妈妈讲今晚不必备我的晚饭了。”
“爹今晚不在家用饭?”
听到来自闺女的关心,秦仲外一脸抱歉的柔声说道:“今日广陵县文家庄的文员外做寿,刚刚差人送来的帖子,今晚就不能在家陪你吃饭了。”
“爹您一个人去啊,要不让二哥陪您一同前往?”报仇的机会来了,秦霁青难掩眼底喜色,如此向秦仲外建议道。
“若说你陪我,我还愿意,育文嘛,就算了,不过你放心,秦伯会与我一同前往。”
“那父亲路上注意安全。”秦澈拱手施礼嘱咐道。
载着秦仲外的马车不过刚刚驶离秦家大门前,尚未消失于视线内,秦霁青便迫不及待地说道:“二哥,你去跟煮饭妈妈说今晚随便弄点,爹不在家,秦三云也不知野在哪里,我们就随便吃点,然后把话本看了吧。”
“不行,你近日脸色确实不如以往。”秦仲外一席话,难免让秦澈自责近日对秦霁青的疏于照顾。
“有吗?”秦霁青抬手摆弄着自己的脸,她每日对镜梳头,并未觉得和以往有何不同啊,二哥该不会是在唬我吧?秦霁青向秦澈投去怀疑的目光。
“不过一顿饭的时间,耽误不了正事。”见秦霁青仍用漾着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秦澈只能妥协道:“你若好好吃饭,那话本我读给你听。”
秦霁青眼睛一亮,眉目间绽放喜色,道:“我睡着前,二哥一直读吗?”
这等好事,还是她初到秦家时才有的特殊待遇,不过最初是大哥担心她怕生认床,才每日来给她讲些民间传说哄她睡觉,之后大哥要准备科举,就换成了二哥。想到这,秦霁青眼底笑意更深了几分,大哥那时讲的是传说,二哥则对着她念史记,说这里面故事更好玩。
而今日竟可以听二哥念话本。
“你要是一直不睡当如何?”
“那你就一直念呗,拿出你当年读史记的劲头。”
“呃……你还记得史记的事情?”提到史记,秦澈难掩尴尬,他与秦霁青的矛盾除了那本礼记,就是这本史记了,那时大哥嘱咐他,说每晚都要去给秦霁青讲故事,可在秦澈这,故事就是那本将历史长河每一个时间点都记载清晰的史记,起初对方还是耐心听着的,之后,就干脆闭门不见了。
秦霁青作古正经点头说道:“嗯,我是看着二哥长大的。”
秦仲外并未料及自己会被人临时请去赴宴,故而一早便让秦伯通知厨房,下了菜单,做的都是秦霁青爱吃的,比如肝签、夹子、假炙鸭,还有茅鳝,秦霁青对油炸食物及下水偏爱有加,所以当她看到下水和油炸的结合体肝签时,口水都快滴到桌上了,连筷子都顾不上去拿,直接伸手去抓,结果被滚烫的油温烫得缩了回来,只可惜远在广陵县的秦仲外看不到。
秦澈对于油腻食物没有秦霁青那般热情,用筷子夹了一块芥末酱腌渍的黄瓜放入口中,点头暗赞:还是这个爽口!
“我的妈呀!渴死我了!”未及秦霁青和秦澈反应,一道灰影已从身旁闪过,抓起秦澈面前的碗,直接灌了两碗凉水荔枝膏进肚,才心满意足的用衣袖抹了抹嘴。
“三哥,你这是被人抓去做了苦力还是怎样?”秦霁青看着身着鸦青色窄袖深衣的秦沄,这会他身上的衣服已不再是纯正的鸦青色了,而是掺着泥土的混合色。
秦沄在怀里掏了一阵,摸出一个布包扔给秦霁青,说道:“出了趟门,给你买的零食。”
一天的工夫,你能出到哪里去?秦霁青和秦澈互看对方一眼,心里都觉好笑,但秦霁青还是颇为给面的拉开布包上的绳子,里面是琥珀饧。
“你到哪儿去了?”
秦沄直接将秦澈手中的筷子拿走,夹起一块假炙鸭塞进嘴里,随后又塞了一块夹子,才开口说道:“探险啊!我听人说广陵县茱萸湾附近有个荒村,近段时间一直闹鬼,我就去看看。”
“噗。”秦沄话音一落,刚被秦霁青塞进嘴里的琥珀饧就被喷了出来,道:“你这东西不会是那里捡来的吧!”
“这可是我回来的路上真金白银在市集买的,不要你还我。”秦沄边说边伸手去抢,秦霁青赶忙将布包塞进秦澈怀里,秦沄这才作罢。
秦澈将秦霁青塞过来的布包仔细收入袖中,询问道:“那你可有收获?”
秦沄略显尴尬的搓了搓鼻子,道:“那里风景不错。”
“哈哈哈,谁大白天去荒村探险抓鬼。”秦霁青讥笑道。
“那你所听传闻是如何说的。”秦澈似乎对秦沄此次探险颇感兴趣,继续询问道。
秦霁青将帮佣送过来的干净碗筷重新摆在了秦澈面前,又帮他倒了杯凉水荔枝膏,这要是再不倒上一杯,怕是都进到秦沄肚子里去了。
“这个传闻和坊间那些闹鬼传闻不一样,这个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好像生怕被人听去似的,秦沄先是张望四下,再压低声音说道,惹得秦霁青和秦澈都不约而同的倾身向前,凑近聆听。
“怎么个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还是听闻,说是几年前水患,夜里来势汹汹,村庄里的人根本来不及往外逃,全给淹死了,至今下游处还能时常捞到尸体”
“仅此而已?”秦霁青略显不耐烦地问道,示意秦沄不要故弄玄虚,快点一口气说完。
“有次,一个商队行船路过,夜宿在荒村附近水域,哪知夜晚就听到远处飘来阵阵说话声,商队的人走到船板上往对岸一瞧,便见点点星火,人影绰绰,那个无人荒村竟灯火一片。”秦沄瞪大眼睛,声音忽高忽低的夸张说道,但秦霁青听得一脸木然,没有一丝被惊吓到的神色。
若不是秦澈听得认真,秦霁青这会肯定已经甩袖走人了,不屑问道:“你这来来回回都是听说,那你去到之后呢?”
“去到之后?”秦沄只感莫名,刚刚不是说了风景不错嘛,怎么又问之后。
“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秦澈追问。
听此一问,秦霁青终于明白秦澈为何对这个传闻如此感兴趣了,若是有心藏匿,找这种晦气地方最为合适,再制造些鬼怪传闻让人不敢靠近,加之荒村的临江位置,对藏匿者来说简直如虎添翼。
秦沄挠挠头,说道:“那里衰败荒芜,杂草塞道,怎么可能有人居住。”
“再荒芜的地方都有流民存在,对于他们来说,能有一个片瓦遮头的歇脚之地比什么都重要。”秦霁青翻着白眼反驳道。
秦沄,秦家唯一一个养在深宅大院,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