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画卷不是吕哲所有,但毕竟是在吕家发现的,所以在征得陈沁怡同意后,秦澈又将画卷重新收好,准备带回秦家。
眼瞅着外面艳阳高悬,俨然快到了午饭时间,陈沁怡本有意留二人一起吃个便饭,可思量片刻后还是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只因她今日未及出门买菜,即便是她,估计也只能吃点白汤泡冷饭了。
出了吕家,秦霁青与秦澈并肩走在小巷内,往回走的秦霁青显然没了早上出门时的兴奋劲,步子有些故意而为之的拖拖拉拉,只要秦澈的步子迈得稍微大一些,便很快走到了对方前面,使得他只能时刻注意,保持与秦霁青一样的步调。
就在秦澈小心注意着秦霁青速度之时,对方的声音蓦然响起。
“二哥,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瞪我了!”秦霁青气鼓鼓地说道。
“我并未瞪你。”秦澈回的自然,好像一切就是如此。
秦霁青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澈道:“那刚刚在吕家之时,是谁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边说还边用手比划。
“我只是用眼神示意你不许偷看,并无其他。”
“反正你以后不许瞪我!”见对方抵死不认,秦霁青也干脆有模有样的学着,不就是耍个赖嘛!
“为何?”秦澈问道。
我会觉得没面子!不过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我会害怕!”
秦澈很给面子的将头瞥向一边轻声笑了笑,随后睨眼看着秦霁青,表情好似在说:你扯谎都不打草稿吗?
秦霁青眯着眼回望过去,威胁道:“再瞪,我就同爹爹告状了!”
秦澈耸肩道:“父亲定然喜闻乐见,巴不得我把你瞪跑呢!”
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拌着嘴,眼见即将走出小巷,忽闻身后有人在喊:“官爷留步。”
这声音?二人心中油然升起一丝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一回头,果不其然,是那住在吕家隔壁的洗衣大婶,她又像上次那般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追了上来。
“可,可算是,追,追上你们,了。”洗衣大婶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说道。
秦霁青心中不免好奇,这大婶气急如此,怕是一直跟在后面,一路追至巷口才喊住他们的,而且还特意压低了声音,这是为何呢?
“大婶追得如此着急,可是有话要讲?”秦霁青又像上次那般轻抚对方的后背,问道。
洗衣大婶翻着白眼点着头,想来这次追得确实急了一些,缓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几日前的夜里,我听到住在吕家的那个姑娘在院里叫唤,我生怕她出什么意外,就想着前去查看,可待我走到门口尚未敲门,那叫唤声便停了,想着官爷此前那般关注吕家,想必这消息对官爷有用,我便赶忙追上来告诉官爷您了。”
秦霁青问道:“大概是夜里什么时辰?”
若是较早时候,没准是陈家的人上门来闹也未可知。
洗衣大婶支吾半晌,给了个“差不多是大家都歇下的时辰”,这样的回答。
“大家都歇下的时辰”这个时间范围好宽啊!秦霁青礼貌一笑,继续问道:“那叫唤的内容,大婶可有听真切?”
“嗯——好像在叫什么‘先生’、‘干嘛’什么的,那声音吧,听着急,但又不敢高声叫唤那种,她还拍了门。”
看着洗衣大婶回忆的模样,秦霁青同秦澈便知对方并未听得真切,但至少他们清楚一点,那就是陈沁怡对他们撒了谎,吕家确实有陌生人到访,可陈沁怡为何要隐瞒呢?想来他们也算是吕哲的救命恩人啊!
秦霁青伸手从秦澈衣袖内掏出一个布袋,从里面取出了十余文钱塞到洗衣大婶手里,笑着说道:“一点心意还望大婶莫怪,只是此事牵扯到姑娘清白,还望大婶切莫向旁人声张。”
将秦霁青塞于手中的铜钱仔细收入怀中,洗衣大婶笑逐颜开地讨好说道:“老妇明白,老妇明白,若日后吕家再有什么异常响动,老妇自是只对二位官爷言明,不会与旁人嚼舌根的,官爷请放心”
说完,老妇便施礼离开了。
秦霁青努努嘴道:“有邻里如此,真是倒霉!”
“那你头先怎不嘱咐那老妇无须再注意吕家动静了呢?”而且你还掏了赏钱,不过这句秦澈只是默在心里。
“谁让那个陈沁怡骗我们的,那医书明明就有人动过,而且从上面的污迹来看,显然还曾掉落在地上。”秦霁青埋怨道。
秦霁青是真的生气了,不过她确实有生气的资格在,毕竟为了吕哲,她的小命险些丢在了茱萸湾,害得父亲担心,二哥自责,自己又被禁足,悲惨至此,对方竟还不肯以诚相待。
见秦霁青一脸怒容,显然是对陈沁怡隐瞒一事深感不满,秦澈拍了拍秦霁青肩头,道:“她神情恐慌,怕是被人威胁。”
“难道是云海坊的人?”
秦澈摇摇头,道:“以云海坊的脾性,若发现可疑必定杀之以绝后患,而不是恫疑虚喝这么麻烦。”
识得萧娘后,秦霁青和秦澈对于云海坊的认识,才从坊间传闻到客观现实,才知道云海坊雕栏玉砌的华丽外表下隐藏着无法探寻的黑暗,他们各个心狠手辣,对于叛离者绝不留下活口,连平日较为亲近之人也难逃一死,如此不惧官府、目无法纪的行事之风,想必背后定有一个隐于暗处,伺机而动的庞大组织存在。
秦澈从未像今日这般后悔,后悔自己当年为何要去向陈沁怡许什么报恩的诺言,明明还有其他更为合适的方式可以报答陈沁怡维护秦霁青的恩情。
见秦澈眉头深锁着默声不语,秦霁青便知自家二哥又钻进了某个牛角尖里出不来,只好岔开话题道:“二哥,我肚子饿了。”
“你都把钱给了那老妇,哪还有钱给你买吃的。”前一秒还神情严峻的同他讨论吕家疑点,这会又撒娇喊饿,秦澈只能叹气回道。
“我念在你穷,都没把碎银子给她。”秦霁青得意地蛾眉轻挑,紧接着建议道:“我们去高记买点果铺吧,我好久没吃他家的梨条了,又或者去王记,他家的欢喜团我也许久未吃了……”
秦澈静静地听着秦霁青如数家珍般报着各家的招牌名点,眼底的笑意噙着浓浓的宠溺,可对方口中所说的这些铺子皆位于城西,与返家的路程相背而行,惹得秦澈不禁挖苦道:“我看你是不想回家吧。”
“我就是肚子饿了!!!”
话音未落,秦霁青猛然回头,视线在人群中穿梭,经过巷口拐角处时更是凝神聚目,使得秦澈的神经也跟着紧绷起来,问道:“有何不妥?”
秦霁青神情凝重地收回视线,看向秦澈道:“我总觉背后有人!”
秦澈用指尖将贴在秦霁青脸颊旁的头发挑开,道:“无事!别紧张!”
秦霁青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想想也对,若真有人跟踪,即便她粗心,二哥也必定会有所察觉的。
“你现在还要去城西吗?”见秦霁青垂头不语,秦澈轻柔问道。
秦霁青未答,只是拍了拍秦澈肩头,就在秦澈不明所以之时便见对方将手伸了过来,秦澈的眼角余光微不可察地向远处瞟了瞟,迟疑片刻终还是握了上去。
躲在暗处看到这一幕的秦仲外,表情异常错综复杂,作为秦霁青的父亲,他的内心有着嫁女时忍痛割爱的低落,而作为秦澈的父亲,则有着对儿子能够收获良缘的欣慰。
“老爷,您还好吧?”看着悲痛低落又略带笑意的秦仲外,秦伯小心询问道。
这并不是秦澈第一次牵秦霁青的手,只是心境不同,很多事情便会跟着变得不同,此时的他情不自禁地轻轻摩挲着秦霁青的手背,这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想到那句“纤纤软玉削春葱,长在香罗翠袖中”。
“怎么了?”秦霁青突然将额头顶在秦澈的后肩,惹得秦澈担心问道。
秦霁青的脸完全埋在秦澈的衣衫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道:“有点害羞。”
秦澈眼底溢着浓烈的爱意,嘴上却作弄道:“害羞的人还自己把手伸过来?”
秦霁青猛然用额头撞了一下秦澈,倔强的声音努力穿过衣衫,传进秦澈耳中,“怕你憋坏了,才可怜你的。”
秦澈呵呵笑道:“哎呀!那还真是要多谢我们名花解语、温柔可人、兰质蕙心的秦姑娘了,区区不才自当铭记于心,感恩在怀。”说着,握住秦霁青手的力道又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