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多，周祈安被徐成弄醒了，他哼哼唧唧得嘟哝了一连串，也听不清说的什么，可能是嫌徐成吵着他了或者起这么早之类的，然后翻了个身又接着睡。
徐成洗漱好了，收拾起他俩昨天脱下来的脏衣服，然后跟周祈安说：“我下去做饭了，半个小时内吃饭，你单做还是一起吃？”
“我不吃了，你们吃吧。”周祈安把被子往头上一蒙。
徐成叹了口气，拿着衣服出去了，他刚要关上卧室门，突然看见周祈安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撑着摇摇欲坠的头，眼睛都没睁开，说：“我还是一起吃吧。”
徐成憋着笑关上门，一边摇着头一边下楼。
楼下奶奶正在扫地，看见徐成一脸笑意，便问：“做的什么美梦笑成这样？是不是梦见娶媳妇了？”
徐成笑着走过去，顺手把衣服搭在沙发背上，又接过奶奶手里的笤帚，说：“奶奶，您孙子开始懂事儿了。”
奶奶也笑着问他：“哪个孙子啊？”
徐成看着她，洋装一脸委屈地说：“您二孙子呗，您大孙子不早就懂事儿了么？您看看您看看，”他举着手里的笤帚，“某人还在床上挣扎呢，我都起来给您扫地了。”
奶奶被他逗得不行，连说：“是是是，还是我大孙子懂事儿。”她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问：“那你说说，我二孙子怎么开始懂事儿了？”
徐成扫着地，说：“我问他吃不吃饭，他说不吃，我刚想下来了，他‘腾’地坐起来，闭着眼就说他还是吃吧，这不是懂事了么，以前他午饭都赶不上热乎的。”徐成说着看了奶奶一眼，看见她在厨房里忙活，说：“奶奶，您别弄了，待会儿我做就行，您做早了那俩起不来就凉了。”
奶奶一听觉得也是，就又出来了，她站在厨房门口扫了一圈屋里，看见沙发上徐成放的衣服，问：“大成，你这衣服要洗啊？”
徐成“嗯”了一声，说：“没事儿奶奶，一会儿我洗就行，昨天刚换下来的。”
奶奶拿起来看了看，发现是两套衣服，就说：“你把小年的也拿下来啦，诶哟，我大孙子就是懂事儿，小年要有你一半勤快我就烧高香喽。”
徐成笑了笑，蹲在地上收拾着垃圾桶，问：“奶奶，您在门口放几双拖鞋，进屋换鞋就不用天天扫地了，多省事儿。”
奶奶说：“以前我就是换鞋的，他爷俩来了以后天天穿着拖鞋往外跑，就是记不住换，后来没办法了才扫地的。”
正说着，周祈安哈气连天地下来了，眼睛半张不张，倚着墙壁往下蹭，浑身上下只有两条腿还算清醒。
奶奶在卫生间摆弄着洗衣机，听见外边有声音，就猜是周祈安下来了，赶忙看戏似的出来：“呀，我二孙子起来啦！”
徐成一边提着垃圾袋往外走，一边看着他笑：“睁开眼睛吧少爷，墙皮都让你蹭下来了。”
周祈安头靠在墙上，在离地面两层的地方站住了，就那么闭着眼，一动不动。
奶奶迈着小碎步走过来，趴在楼梯扶手上，仰头也笑着说：“我二孙子头一回起这么早，困就回去接着睡吧，要不没精神，奶奶知道你起来过就行啦。”
周祈安摇了摇头，两手并一脚都扒墙上，脸也贴在上面，剩一条腿撑着地。奶奶看他这样子“咯咯”直笑，拍了他一巴掌又说了句“臭小子”，就转身接着洗衣服去了。
徐成扔垃圾回来，一开门就看见他这造型，说：“你要是能再吐点丝就更生动了。”然后进屋跟奶奶说：“奶奶，外边可冷了，您出门多穿件衣服。”
奶奶应了一声，又说：“大成你做饭去吧，我一会儿叫甜甜起床。”
徐成说：“好嘞。少爷？您早餐想吃点啥？”
周祈安可能是想了一会儿，徐成都已经进厨房了，他才说了句：“煎蛋。”
徐成系上围裙，听他说完笑了笑：“寻思你得说随便呢，想不到你对吃还真不含糊。”
周祈安突然趴在了厨房门上，把徐成吓了一跳，说：“我可是个讲究人。”
徐成白了他一眼，问：“那讲究人，请问你是吃溏心的还是全熟的？”
周祈安想了想说：“全熟的。我看电视上人都是心形的，我也想吃心形的。”
徐成热上油，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一边往锅里打，一边说：“行啊，一会儿我把鸡蛋放进去，你用手捧个心给它定形，想吃啥样都随你，你看好不好。”
周祈安叹了口气转身去沙发上坐着：“白起这么大早，连个早饭都不让人吃好。”
奶奶打开门出来，正好听见他说这话，问：“怎么了？谁不让我二孙子吃饱了？”
周祈安扭头皱着眉问：“奶奶，今天怎么一直二孙子二孙子的啊，我什么时候成您二孙子了？您大孙子不会是他吧？”
他指着厨房里忙活的徐成说，徐成抬头冲他邪魅一笑。
奶奶从暖气片上拿起文思甜的外套，抱在胸前捏了捏，说：“诶呀，真暖和呀，这下我们甜甜可不冷了。”经过周祈安的时候，奶奶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不然呢，我哪还有别的孙子了？”
周祈安一脸不服：“凭什么他比我大啊，起码得先比比年纪吧，徐成你几月的？”
徐成锅里煮着粥，这会儿不用看着，于是两手掰着门框站在厨房门口跟周祈安一起瞎扯：“我十二月的，31号晚上十二点整。你呢？”
周祈安抓起靠枕假式往前扔了一下，说：“说真的呢，赶紧，你几月的？”
徐成笑笑：“我真十二月的，不过我比你大两岁，你就认命吧。”
周祈安不信，问：“你01年的啊？不可能啊，你上学这么晚么？”
奶奶带着甜甜出来梳头发，接着他的话答：“人家大成晚上了一年学，你比人家小两岁，当时你爸带着你刚过来，说你有点自闭，这才托人提前办了入学，好让你跟同龄孩子多接触接触。这么一早一晚的，你俩就成同学了。”
周祈安半张着嘴，看了徐成一眼，徐成两手一摊，冲他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说：“这下没话说了吧，哥已经是成年人了小朋友，你大哥就是你大哥，比你大还比你懂事儿，”然后他走过来两肘撑着沙发背，弯下腰低头在文思甜一侧，“是不是啊甜甜，以后啊我就是你大哥，这位呢就是你二哥，两个哥哥都会陪你玩，保护你的，知道了么？”
文思甜朝他这边偏了偏头，笑了笑说：“知道了。”
周祈安“嘁”了一声，一歪身子躺下了。
徐成捏了捏文思甜的脸，接着说：“奶奶，今天虽然冷，但天气还算好，下午咱们带甜甜出去走走吧，晒晒太阳。”
奶奶听了，手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看着文思甜的脸，文思甜突然转过头来，紧紧抓着奶奶的衣服，微微摇头。
徐成看到文思甜的反应，疑惑地看向奶奶，用眼神问：“怎么了？”
奶奶脸色有点难看，冲着徐成也摇摇头，轻声说：“再说吧。”
徐成点点头，又愣了一小会儿，转过身进厨房了。
周祈安躺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感觉到气氛不太对，他不敢动，也不敢出声。直到徐成叫他去拿碗筷，他才如蒙大赦般，一骨碌爬起来溜进了厨房。
刚一进去，他就轻轻关上了门，在橱柜里拿出来几只碗，摞在手里捧着，慢慢地蹭到徐成旁边，又瞥了一眼客厅，这才低声问：“怎么了？”
徐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你做贼呢？”
周祈安“啧”了一声，拽了拽他袖子：“快点儿，刚才怎么了？奶奶怎么不高兴了？”
徐成吹了吹锅里的热气，从周祈安怀里拿出一只碗，开始盛粥。“甜甜不想出去，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先吃饭吧，不提这茬了。”
周祈安点了点头，看着外边，奶奶正给文思甜擦脸，两个人在说着什么，笑得很开心。
他正想跟着欣慰一笑，被徐成突然喊了一嗓子：“诶诶诶，看什么呢，端碗啊，举半天了我在这儿。”
周祈安给吓了一跳，连忙“哦”了一声接过来，条件反射似的往外走，等出了厨房门他才反应过来：“你喊什么喊，吓我一跳。”
徐成笑着端碗跟出来，说：“甜甜，来吃饭啦，你最爱吃的那家小包子。”
奶奶牵着文思甜的手过来坐下，说：“是嘛，大成哥哥给买小笼包了，在哪呢，等着奶奶去给你拿。”
徐成在文思甜对面坐着，周祈安走过去踢了踢他的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旁边坐，徐成叹了口气，坐到了文思甜旁边。
周祈安刚坐下，就看见面前的盘里有一个类似于牛舌头形状的煎蛋，他看了会儿，突然笑了，徐成正给文思甜粥里放糖，抬眼瞅着他：“笑什么？能吃就吃，不吃拉倒。”
周祈安低头憋着笑，好半天才抬起头来，说：“你这心……里是搁了多少事儿，能给坠这么长。”
徐成死亡凝视：“吃不吃？”
周祈安：“吃吃吃。”
奶奶从厨房端来包子，还从冰箱里盛了一点自制的小咸菜，是周祈安从小爱吃的腌豆子，本来是萝卜豆子一起腌的，可他只挑着里边儿的黄豆吃，总是没两天就挑没了，奶奶怕不够他吃的，后来就特意给他多腌了一些，还让徐成往家里带点，徐成死活不拿，从那以后她就隐约感觉出徐成跟家里边关系不好，便没再问过徐成家里事儿，只当是自己亲孙子，多疼着就是了。
奶奶坐下来，看见徐成给文思甜碗里加糖，于是说：“大成啊，少给她吃糖，牙都坏了一颗了。”
徐成说：“不加点糖她不爱喝粥，没事儿奶奶，我有数，这点儿不多，以后少让她吃棒棒糖奶糖什么的就行了，”然后他把文思甜吃进嘴里的头发拨到耳后，问：“可以么甜甜？”
文思甜点点头。
奶奶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俩，说：“甜甜真听大成哥哥的话。一会儿跟哥哥们在家玩好不好呀？姥姥去超市买点东西。”
周祈安喝了一口粥，抬头问：“奶奶您买什么啊？我陪您去么？”
奶奶说：“不用，这么冷的天，你们在家就行，我去买点大米回来，家里没米了。”
周祈安：“大米多沉呐，您一个人哪提得动？我陪您去吧。”
奶奶摆摆手，还是不让，周祈安想再说点什么，徐成在下边踢了踢他的脚，周祈安看了他一眼，张着嘴没再说话。
等吃了早饭，奶奶要去刷碗，让徐成拦住了，说：“奶奶，您去超市吧，我俩都在家干嘛您刷碗，趁现在超市人少，要不过会儿该挤了。”
奶奶扭头看了下挂钟，说：“那行，我赶紧去，这碗呀你们要不会刷就放那儿，我回来刷。”
徐成两手扶着奶奶的肩膀把她往门口推，说：“知道了，您快去吧。”
奶奶从衣架上拿了她的布包，出门的时候还嘱咐看好文思甜，徐成顺手拿了一件外套递给她，看着奶奶下楼，说：“知道知道，您慢点儿。”
楼下传来奶奶的回声，徐成才关上门。刚一回头，就看见周祈安在那儿站着，吓了他一跳，捂着心脏说：“站这干嘛啊，你再吓死我。”
周祈安堵着他，问：“奶奶到底怎么了？我刚是说错话了么？你踢我干嘛？”
徐成一把推开他，边往里走边说：“把碗刷了我就告诉你。”
周祈安仰起头看着天花板，露出了个“算你狠”的微笑，他已经知道徐成会用文思甜来要挟他干活，但没想到自己漏洞这么多。
徐成坐在沙发上，拿出瓜子来给文思甜剥着，又问她：“甜甜，你喜欢什么电视剧呀，我给你打开电视找出来。”
文思甜一手捉着徐成右手腕，一手捏着他手心里的瓜子往嘴里放，说：“可是我看不见。”
周祈安在旁边收拾碗筷，听见徐成这话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眉头都快皱到一起了，他无声地问：“你说啥呢？”
徐成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也不理他，只对文思甜说：“可是甜甜能听见啊，我们可以在脑海里想象，不是更有趣么？”
文思甜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徐成立马摸了摸文思甜的头，说：“真乖，想看什么？”
文思甜想了想说：“动画片。”
徐成说：“好嘞。”然后他看了周祈安一眼，起身去开电视了，周祈安由衷地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