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破庙。
浣青把小三儿叫至身前,嘱咐道:“初阳,本来想带你们一起回盩厔的,但你的兄妹们刚做了手术,不宜奔波移动,如果只带你走的话,你的兄妹们又缺少可靠的人照顾,只得先把你们留下。
不过我是看中了你做我的身边人的,你且先跟你的兄妹们一起读书,闲时一定要好好练习这几日我教给你的功夫。
这一次我只回去几天,不久我还要再回来。到时检查你们的学习进度,可不要令我失望才好。”
听到自己敬重的公子要收自己做身边人,小三儿心中一阵激动,乃回浣青道:
“公子放心,小三儿兄妹们都是吃苦的贱命.今日能蒙公子看重,给咱们一个向上的机会,众兄妹们都拼着命努力,一定要把书学得好好的,给公子争一口气呢。”
听完小儿的话,浣青点点头,说:“嗯,这样便好,切不可只是嘴上说说,到时还是要看你们的成绩。
这是五十两银子,你且收好。我不在这段时日,你的兄妹们若是有什么病情的反复,可寻些好大夫来瞧,不过应该是无事的。但为防万一,你且先收着。”
见流青又给他银子,小三儿却是不接,说道:“公子先前给我的五十两银子还有大半未花呢,怎敢再拿公子的银两。”
见小三儿不接,浣青把银子塞到小三儿手中,说道:
“叫你拿,你拿着便是。你现在没有赚钱的工作,若是真的缺钱了,难道还要再做小偷去。
等你自己能赚钱了.我自然不会再给你。到时你兄妹们的花费,我也不会再管,也还是要你来出。”
听了浣青的话,小三儿嗫嚅半天,还是说道:“谢谢公子,我知道了。”
嘱咐完小三儿,浣青乃与挽云上了马车,赶往府城老铁匠家,去与愿意跟他走的匠人们会合。
然到得那里时,众匠人已经先一步聚集到了一起。
浣青仔细看了一下,没有人退出。乃拿出事先约好要预付给匠人们的银两交给老铁匠,让他分发下去,众人自然又是一阵欢喜。
“各位,三天时间过去了,对如何生产钢笔,可都有了些眉目?大家都不妨说说自己的看法。”浣青见众人情绪高涨,乃问道。
“公子,老李觉得,若要按公子所说的标准化生产,可使用水力代替人力。”一个姓李的木匠站出来说道。
“公子,公子所说的笔舌,老朽回去想了一下,觉得可用檀木来制作。“一个跟老铁匠差不多岁数的老木匠站出来说道。
“公子…”
“公子…”
见众人群情踊跃,似有大开讨论之象,浣青乃挥了挥手,说道:“不错,看来大家果然都下了功夫。我们且先出发,然后在路上再讨论。”
因为先时浣青已嘱咐老铁匠雇好了马车,且诸人既然已经决定跟随浣青,自然也早已将行李备好,
所以浣青令下之后,不多长时间,他们这支队伍便出了西安城,遂往盩厔而去。
西安到盩厔路程大约在一百六十里左右,按马车的脚程,一小时能走三十里,除去驻马休息以及打尖的时间,一天差多刚好能赶到盩厔。
路上,浣青抽空听工匠们说了他们的想法。
出乎浣青的意料,工匠们竟然大都提出了切实可行的非常具有建设性的建议。
果然今人取得的成就全都是因为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
而某些时候,前人的脚步之所以止步不前,大概也只是缺少一个明确的前进方向而已。
心中观喜,浣青鼓励和表扬了他手下的匠人们几句,对他们所作出的各种前瞻性的思考给予了肯定和表扬。
任何时候,如果说那些胸有正气的读书人们传承的是一个民族之魂的话,那么那些用自己的勤劳和扎实而朴实的智慧一代代传承相继的匠人们,传承的则是蕴养一个民族的基石。
一路车马劳顿,紧赶慢赶,浇青一行人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回了盩厔城中。
着老铁匠他们先寻了一处客栈住下,浇青乃带着挽云来到苏父他们住宿的旅店里。
找到苏父他们,问明县试却是考了五场,明日才正式放榜。
浣青的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没误了与父亲的约定。他是跟李父保证,一定要在放榜之前回来的。
然李父见浣青出去一趟,便带了一个这么水灵标致的小女孩回来,却是给气得不轻。
误以为浣青禁不住诱惑,被美色所迷,小小年纪便入了歧途。
酒色二字,欢场人心,一旦沾上,十个有九个是拉不回来的。
尤其浣青年龄尚小,行事最是偏激任性,一旦约束不住自己,一脚踏入了堕落沉迷的深渊,又无立业之基,最是容易毁却一生。
“父亲且听孩儿解释。”见父亲生气,浣青连忙道。
“还解释什么,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在美色上折腰了,我还指望你能有什么成就。
枉我与你娘都对你寄望甚高,你有如此高的天资,本应有一番不凡的成就,可你却如此不争气。
是我不应放你自己出去,让你酿成如此大错,我有负了你娘的嘱托,将来九泉之下还有何面目去见你娘。”李父却是越说越生气,几乎声色俱厉地说道。
见父亲将故去的母亲也提了起来,浣青吓得连忙跪下。
听李父对浣青的指责,再见浣青的举动,挽云也连忙随着浣青一起跪下。
“父亲,于错万错,都是孩儿不对。但父亲先听孩儿说完,再生气可好。”浣青小心抬头看了李父一眼,道。
“事实如此,你还有什么可说。”听了浣青告错的话,李父口气稍软,但还是一拂衣袖,满腹怒气道。
“父亲,孩儿胸中之志,自六岁您为孩儿启蒙起就已定下。
六年以来,孩儿沈志于此,心中恒定,无论在外人看来,于我有何成就,如何毁誉,孩儿行志如常,可曾因之有分毫改变。
然众人之赞誉,孩儿心中又如何不喜。
但情志有分,孩儿又怎会因小情而失矢于大志。
立志求心,但为所望。
孩儿又岂会因娱情之乐而失志;
同样的,亘志而求,孩儿又岂会因矢心本志而忘本情。
君子心有操守而自强,无惧,无忘,无悔,无恨,无上,无下,行有所止,但凭本心。
孩儿所行人道而矣。
混沌莽莽,愚顽失我而自戕,孩儿又岂会不堪如此。”
说完这些,浣青见父亲脸上怒气渐消,乃再说道:
“至于挽云姐姐,孩儿初到西安城中时,挽云姐姐父亲刚刚过世,因为无钱给苏伯父下葬,挽云姐才有当街卖身葬父之举,
孩儿遇到她时,便是这般情况。
当时有青楼老鸨欲买挽云姐入青楼,被人喝破后,挽云姐不从,老鸨乃恃强不准围观众人为挽云姐出头,然后又以孝义胁迫,强逼挽云姐姐就范。
孩儿看不过去,乃出手赶走了老鸨一伙人。
后怕老鸨事后报复,所以才一直带挽云姐在身边,直到挽云姐将苏伯父下葬,孩儿见挽云姐孤苦无依,才将她收留下来。
父亲若觉得孩儿做得不对,不妨再替挽云姐寻个去处,但是人心巨测,且莫再将挽云姐推入火坑为好。”
听浣青把话说完,李父的气其实已经消了大半,但听浣青这样头头是道的替自己辩解,李父还是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挽云,说道:
“既是如此,还不快把这位苏姑娘扶起来。”
“谢父亲.“见到父亲发话,浣青嘻笑一声,然后与挽云相扶着站了起来。
李父乃重新对挽云见礼道:“没想到姑娘娘竟然如此节烈,先前我一时情急,却是错怪苏姑娘了。”
“伯父不必如此,是挽云唐突,一直没来得及给伯父见礼,还请伯父勿怪才好。
只是公子侠肝义胆,光明磊落,今日得见伯父,才知是家风家训使然。公子救小女子于危难,小女子感激不尽,还请伯父勿要责怪公子才好。”挽云万福见礼,回李父道。
李父点点头,却是说道:“姑娘不必担忧,且先在我们这里住下,待有合适之时机,
必然会送苏姑娘返乡。”
听李父所说,挽云却是摇头,然后说道:“伯父不必如此客气,挽云只是公子一使女耳,自公子使银替家父下葬起,挽云便己是公子的人了.”
“苏姑娘切不可如此当真,江湖援手,乃是我辈应有之义,怎能让姑娘以身作赌。”听挽云所言,父忙道。
“挽云既已先言卖身葬父,岂可因恃公子与伯父之心善而食言。若当初被他人买去,挽云所遭之不幸多矣。挽云甘为李家婢女,还请伯父勿再多言。”听到李父的劝解,挽云却是摇摇头,坚定地说道。
“这,”被挽云拿话堵在头里,李父却是再说不出什么,只能拿眼再狠狠瞪了浣青一眼,其意却是看看你干得好事,然后乃对挽云道:“姑娘且先住下来,此事往后再说。”
见这件事揭过,浣青乃嘻笑上前,问李父道:“父亲,明日县试揭榜,您觉得谁会是案首?”
见自己儿子一副忘却前情的风轻云淡,李父属实拿浣青的惫赖没办法,只得再瞪了浣青一眼,乃说道:
“一县之试,数百学子,谁又可保准自己一定是第一了?你且不可小觑了天下人。”
听得父亲的训诫,浣青却是一脸自信,说道:“父亲不必猜测了,明日孩儿必中案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