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唯丽就醒了。发现自己睡在申景河的手臂上,申景河的手又渗出一些血。她叫醒申景河:“景河,起来。我帮你再处理一下伤口,等天亮了,我们就去医院。”申景河又搂住唯丽,昨天晚上一直做梦在跑,比没睡还累:“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吵?”申景河的手搭在唯丽的脖子上,唯丽的脖子被勒伤了,痛得嗯了一声。申景河清醒了:“怎么了,痛吗?”唯丽摸了一下脖子上的勒痕,惊道:“我的项链呢?”申景河暗自好笑,心里想:“刚捡回一条命,就只顾着自己的项链。”唯丽拨开申景河的手,下地到处找,又翻了枕头和被子。申景河被她搅得睡不踏实,坐起来说:“什么项链这么紧张?”唯丽说:“你上次从青岛给我带回来的那条。”
原来如此,申景河心花怒放。一条几十块钱的石头项链,这个女人还随身戴着。这几天唯丽都穿着有领的衣服,申景河没有注意到。申景河只看到唯丽戴着他送的戒指,他也没太在意:“嘴上说不喜欢我,其实却把我送的东西视若珍宝。心里明明就喜欢我对不对?”房间不大,唯丽找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坐了下来:“人的缘分是一段段的,在我们有缘分的这段时间里,我当然要珍惜。缘分有长有短,不管去计较时间,过程中珍惜了,这份缘分也就值得了。这段日子多亏了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会不会又窝囊的回到过去。”
在脆弱和孤独面前,理智有时是那么的脆弱。当王凯跑到J市来,说起他们同桌时的点点滴滴,说起他们大学时光的疯狂,说起他们在C市走过的山山水水。唯丽表面虽然平静,却明显增多了看手机的次数。每次看到手机里有王凯的短信,心情觉得莫名的充实。王凯说得没错,他们的感情不可能复制,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难道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吗?他虽然因为好奇,感情和身体上都曾经出走了,但唯丽自己就没有责任吗?大学毕业后,唯丽自己把生活变得平淡如水,年轻的王凯出走一次就回不来了吗?
唯丽在纠结和挣扎中,差点又重回那个泥潭。幸好申景河的出现,让唯丽的脆弱和孤独得到了温暖。申景河带给她的是简单的情感,没有任何负担,不需要她付出,只是短暂的依托。她冷静下来,她跟王凯之间的问题是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信任。如果她跟他回到C市,当有第二个董绮云出现时,王凯会不会再次出走,唯丽没有信心,也伤不起了。跟申景河认识的时间不长,这个大男孩虽然有些赖皮但坦坦荡荡,唯丽很享受这段介乎友谊和爱情之间的缘分。
申景河猜到唯丽在想王凯的事情:“唯丽,我帮你走出王凯的阴影后,你要怎么办?你虽然看起来还有几分姿色,但毕竟32岁了。你再也不会遇到像我这样喜欢你,又对你无所企图的男人了。我以后不在你身边,你要怎么办?你的性格也不是随便找个差不多的就行的!”唯丽第一次看到申景河这么懂事:“我前31年不认识你,不也活过来了吗?”申景河有点生气:“我是认真的!以后你打算一直这样漂着吗?你父母看到你带男朋友回去多么高兴。你能一直这样只顾在自己的世界里吗?你能只看着厨房和花花草草过一辈子吗?”唯丽当然知道这些:“我也是认真的。我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这几年被雅然拖去相了几次亲,也被看上过。可是没人愿意跟我回C市生活。C市的男人结婚早,我现在这个年纪回C市,只能找二婚的男人了。既然要找二婚的,似乎跟王凯回C市是最佳选择了。”
唯丽无奈的笑笑,申景河心里有些凄然,再美的风景往现实世界一放,要么变成一张张门票,要么变成柴米油盐。世界上没有神仙眷侣,婚姻说到底就是资产重组,高级一点的是股票市场的重组,低级一点的就是菜市场的讨价还价。唯丽摸着申景河的手背说:“我已经很幸运了,虽然没有大家都希望看到的美好结局,但我仍然感激你这么美好的喜欢过我。我们也不能太自私,不顾身边人的感受。趁我们都陷得不深,早点收拾好。”申景河的手又有些刺痛:原来这次割伤了手,就意味着放手!
葛晶菲不记得什么时候抓起了这副石头项链,每个石头都在黑暗中发出灵动的光芒。她看着这些光芒,整晚一直看着。第二天,天一亮她就早早下楼坐在餐桌旁边,家里人都不记得她有多久没有下楼一起吃早餐了。葛翁看到女儿眼神清醒,心里正在纳闷:今天又怎么了?葛翁吩咐管家去请申景河和唯丽过来吃早餐,唯丽过来时看到葛晶菲脖子上戴着她的那条石头项链。申景河循着唯丽的目光也看到了项链,他不好明说,只好发信息给唯丽:“项链的事别提了,等下我再送你一条。”唯丽还没看手机,葛晶菲摸着项链说:“爸,我儿子呢?”
自从葛晶菲生完孩子,她就一直精神抑郁神智不清,听到孩子的吵闹就要发疯,所以才把孩子送到远房亲戚那里养。这是她几年来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孩子。葛翁有些拿不准情况:“在二伯老婆的妹妹家。”葛晶菲清醒的说:“我和孩子他爸早就说好了,以后我们的孩子就叫石头。我一直怨恨上天对我不公,为什么要我继承竹瓷的烧制秘诀?其实上天冥冥之中已经安排好了,他不愿意入赘我们家,就让他的儿子姓葛。爸,我想通了。没什么比咱家的竹瓷窑更重要的,家里的窑今天就可以重开了。这串项链应该是这位客人的吧?昨天晚上我看了一晚上,是它唤醒了我。我想我是这串石头的有缘人,能否请您割爱?”
有时我们好像走进一座迷宫,来来回回的把自己困住不知所往不知所踪。我们拼尽全力想走出那个旋涡,被越卷越深。自己在里面捣腾得筋疲力尽,而最终走出迷宫的密码只是看上去不相关的一个符号。唯丽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个珍惜,却带来如此厚报:“当然可以了,我们见证了这么难得的缘分,是我们的福分。”
葛翁定了定,看出女儿是清醒认真的,一时老泪纵横喜极而泣:“二位想做的竹瓷样板,今天上午就可入窑烧制。今天晚上就能出来了。一般的瓷要烧40几个小时,我们窑只需要十多个小时。作为报答,这一批产品我分文不收!”申景河说:“做生意哪能不赚钱?一码归一码,您老这样我们不敢相托了。”葛翁看到申景河这么坚决,只好退一步:“那我收人工和材料成本,不赚钱。这总可以了吧?你们要是再不答应,就是不肯给老夫这个薄面了。”申景河看到葛翁如此诚恳,加上项目预算如果算上竹瓷的附加值的话,肯定会超支的,便接受了:“葛叔,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傍晚时分,样炉出了样品。果真是美仑美奂,竹枝嵌在陶瓷中经过一千多度的高温还保持原来的翠绿,又有了陶瓷的坚硬,堪称神奇。唯丽看得爱不饰手:“太神奇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竹瓷只传女不传男?”葛晶菲恢复神智后原来是个开朗又端庄的女孩儿,跟唯丽很谈得来:“唯丽,这是家传决秘。我虽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有很多东西是女人有,男人没有的。有很多事情是女人能做的,男人做不了的。”唯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葛晶菲笑着拉着唯丽的手说:“走,上楼去。我那儿有一些珍藏的小件儿,你挑点回去送朋友。”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申景河有点不放心:“我也去!”葛晶菲一眼看出了申景河的心思:“景河,你是一步都离不开我们唯丽吧?放心,我现在不会伤害她的。我的房间不能随便让男人进的,你就在楼下候着吧!”
两个女人上楼好一会儿,申景河一定要回市区:“我们明天清晨的飞机,今天晚上一定要回市区收拾一下,明天也要赶飞机。”葛翁见留不住,仰头喊道:“晶菲,你们快些下楼。我要阿叔送他们早去早回,太晚路不好走。”
唯丽拿了一个布包下来,申景河说:“你选了这么多?你还真不客气!”唯丽说:“又不全是我一个人的,我还帮你选了。”说着从布包里挑出一个怀表说:“这个送给你的!”葛晶菲心直口快的说:“唯丽,原来那件定情信物不是送给景河的?难道你的心上人另有其人?”申景河一听,心里涩涩的:“走吧,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