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英雄未必有大功业
有志不在年少,有志也不在年高,只要拥有一股对待生活的热情,就是英雄。梁漱溟先生说:“英雄非他,即生命力特强的人而已。”而他之所以把青年时期称为英雄时代,就是因为青年充满着朝气与活力。
他认为青年人比较有勇气,喜欢理想,天真未失,比较可爱。
因为这个时候的年轻人初入社会,之前的岁月中所积蓄起来的力量需要有展示的舞台,所以他们血气方刚,满怀热情和力量。而时间还没有来得及给他们雕刻上沉重的沧桑。
少年人往往渴望用一腔热血来向世界表现自己的存在,就像王维说的那样,“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霍去病那样的机会。当自己这个愿望受到阻挠后,往往会把精力引向另一处,向别人展示自己的强大,却对生活没什么好处。
东吴时的周处,年少时力气很大,喜欢骑马打猎,可是因从小没有父亲,少人管教,加上性情暴躁,所以动不动就和人争斗。他自视甚高,认为自己生来就该当大英雄,建立大功业,只是没有机会而已。但是因为他在村子里为所欲为,莽撞行事,所以别人都躲着他走,还把他和山上的猛虎、水里的蛟龙合称为“三害”。
有一天,周处正在闲逛时,看到一些老人坐在树荫下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低声议论着什么。
周处走过去好奇地问:“如今天下太平,今年又赶上丰收,你们难道还有不满意的事吗?”
老人们不敢作答。其中一个胆子大的鼓起勇气说:“‘三害’不除,我们怎么能安生呢?”
周处忙问:“什么‘三害’,快说给我听。”
老人告诉他,一害是南山上的猛虎,二害是长桥下的蛟龙,说到第三害时,老人却闭口不语了。周处性急,非让老人说不可。
老人就说:“要问这第三害,就是欺压乡邻的恶人,弄得大家不得安生。”
周处不知道这人是谁,看见大家看着他,以为是希望他去除三害,就拍拍胸脯说:“这三害算得了什么,我去除掉它们。”
大家纷纷说:“你要是能除掉这三害,这可是大好事,我们一定感谢你。”
周处认准这是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就背着弓箭,带着钢刀,迈开大步,兴高采烈地去了。他爬上南山,用弓箭射死了猛虎;又来到了长桥,纵身跳下了水,去擒拿蛟龙。他们的搏斗掀起了巨大的水花。蛟龙顺水下游了几十里,周处紧追不舍,三天三夜没上岸。
村里人以为周处与蛟龙同归于尽了,就相互庆贺这三害已除。
周处筋疲力尽地上岸后,看到这幅场景,才知道自己是三害之一,平日里自己的行为竞然已经像猛虎、蛟龙一样为害乡里了。他后悔不迭,四处寻访名师,回到家乡后也尽心尽力地帮助别人,这才赢得了乡亲的尊重,经别人推荐当上了官。
想做英雄的少年往往像周处一样,希望能够通过建功立业来赢得别人的尊重,但是英雄的出现是需要时机的,并不是凭着自己美好的理想就可以实现。事实上,只要能够像改过自新后的周处那样,把自己的生命用在造福身边的人身上,尽力去做到自己的最好,这样的人,就是英雄。
梁漱溟先生所说的英雄,不仅仅是“易于激动和冲动”,还要“富于感情,同情心很强”。真正的英雄,应该类似于金庸先生笔下的萧峰,最受人尊重的不是他武功盖世,而是他甘愿为了契丹和大宋两国人民免于战祸而自尽。如果无法做到那般的轰轰烈烈——这原本就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达到,那就努力去做好自己应当做的每一件事,这样的人,也是英雄。
公元前490年,波斯时隔两年又对希腊发动了战争,大军横渡爱琴海,在雅典郊外的马拉松平原登陆。雅典毫不畏惧,推举米勒狄将军全权指挥。经过一番苦战,希腊取得了胜利,米勒狄急于把这个消息告诉正在焦急等待的雅典人民,于是选中长跑能手斐里庇得斯去传送消息。
斐里庇得斯当时已受伤,但他拼命地奔跑,想让同胞们早日安心。当他跑到雅典城的中央广场时,激动地喊到: “欢乐吧,雅典人,我们胜利啦!”喊声刚落,他便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醒来。
斐里庇得斯用自己的行动为青年做了最好的注解:天真纯朴,尽力去做到自己的最好。打败波斯的并不是他,他只是传递了一个信息而已,但这就是英雄,平凡而伟大。现在依然举办的马拉松比赛也是为了纪念这个年轻人。
青年时期正是人一生中精力最为旺盛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冲向世界、迎接挑战,却还没有受到社会的过多牵绊和束缚。他们也许稚嫩,但他们将会努力去磨炼自己。只是,切勿急功近利,就像梁漱溟先生所说的,并不是非要建立大功业才是英雄,只要把自己的生命向着好的方向展示,就可以活得潇潇洒洒。
拂去欲念干扰,留守志气长存
相传,乾隆下江南来到江苏镇江的金山寺,看到山下大江东去,船只往来,好不繁荣,兴致突来,便想考考身边的高僧。
他问:你在这儿住了几十载,这往来的船只有多少,心中可清楚?
高僧看着船只,淡然道:世间不过两只船,忙忙碌碌不为名,则为利。
拥有名利似乎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成就了。其实,名和利就像是春天来的时候,大地上渐渐开放出来的千百种花朵的最引人注目的其中两种而已。花儿当然美丽,但是它们只在大地迎来温暖的风雨之后才会陆续开放。
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应该做的是让自己变得像大地那样宽厚充实,然后自己所喜欢的花儿自然会生长出来。但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很容易被那片璀璨的美景吸引目光,忘了再美丽的鲜花也是春天和大地的点缀。他们急着想要摘取各自钟情的花朵,其实就是把占有的欲望当作了自己的志气,而这是不利于自己成长的。
梁漱溟先生认为,如果把欲望当作志气,然后去努力,虽然也是在用功,却是不得法的用功;虽然不得法,但是心中又有贪念推动他去做,所以即便失败,还是会继续这么做。很显然,这样的做法是舍本逐末。
这样的年轻人一门心思盯着花儿,日思夜想着如何得到,却忘了花开是有时机的。心中被欲望占领的人总是说:我想要什么东西;而有志向的人,则对自己说,我要成为怎样的人。前者,虽然也在前进,但是东西可被得到,也就会失去;而自己,才是可以完全把握住的。欲念的危险之处就在于,它会让你忘记去雕琢自己,去实现、去超越自己,让你的生命不知不觉少了力量。
拉尔夫是一位国际著名的登山家。他曾经在没有携带氧气设备的情况下成功地征服了多座高峰,其中包括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其实,许多登山高手都以不携带氧气而能登上乔戈里峰为第一目标,但是这些登山好手来到海拔6500米的时候就无法继续前进了,因为这里的空气非常稀薄,令人感到窒息。因此,对登山者来说,想要靠自己的体力和意志独立征服海拔86ll米的乔戈里峰,确实是一项极为严峻的考验。
然而,拉尔夫做到了。在事后的记者招待会上,他说出了这样一段经历。他说,在突破海拔6500米的登山过程中,最大的障碍是心里各种翻腾的欲念。在攀爬的过程中,..任何一个小小的杂念,都会让人松懈,转而渴望呼吸氧气,慢慢地失去冲劲与动力,而“缺氧”的念头也会开始产生,最终让人放弃征服的意念,不得不接受失败。
他后来在与朋友的交流中也说:“想要登上峰顶,首先你必须学会消除杂念,脑子里杂念愈少,你的需氧量就愈少,相反欲念愈多,对氧气的需求便会愈多。所以在空气极其稀薄的情况下,想要登上顶峰,就必须排除一切欲望和杂念,保持身心安定、清净、祥和。
身心清净,没有其他干扰,能量的消耗就会降到最低限度,便会达到最高的目标。”
欲念,总是在悄然之间占据着你登山时那珍贵的氧气,让你分心,无法集中精力去专注于自己当做的事情;如果失败了,重新回到山下,那么中途所想的一切都不过是泡影,那朵急切期盼着的花儿依然在山顶等着英雄的到来。英雄不是为了花儿才登山,是为了证明自己,而美丽的花儿会自然地别在他们的胸口。
为什么梁先生一再提醒,让他们不要迷失在欲望之中?正是因为这时的年轻人虽然有时会随波逐流,会去向往别人也在追求的东西,但是他们还有很多抽身的余地,还可另外找寻山脉去攀登。要在心中铭记,不管是哪座山,只要是自己真心想要攀登的,那就去做吧。理想没有高低之别。
在美国,有个记者采访一位总统的母亲。
记者问她:“夫人,你是不是为有一个当总统的儿子而骄傲?”
这位母亲回答说:“是的,我为他骄傲。但我还有一个儿子,我也为他骄傲。”
记者追问道:“你另外的那个儿子是干什么的?”
母亲说:“他是一个农民,正在田里收土豆呢!”
不管是总统还是农民,这些只是外在的符号,这些符号里所代表的价值才应该是青年人追求的东西。只要自己的孩子成功地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母亲给予的就是祝福,拥有的就是骄傲。
鲜花就是春回大地的符号,年轻人应该努力在心中开拓出一片沃土,而不是只被花朵的千娇百媚所吸引,否则就会如梁漱溟先生所言:“是自己骗自己、害自己。”
尽情绽放,尽情给予
“年轻”是一个太美丽的词,鲁迅先生说:你们(青年)所多的是生力,遇见深林,可以辟成平地的;遇见旷野,可以栽种树木的;遇见沙漠,可以开掘井泉的。此前的生命就像花苞一样,紧紧收拢,不断地吸纳着天地的精华,却羞涩地不肯泻出一丝清香。而现在,花儿要绽放了,就像那白绒绒的蒲公英,要乘着风儿去找寻自己的天地了。
席慕容说,少年的梦想啊也如流/在一年初始的季节/滚滚翻腾而去带着/青草和泥土的芳香/不知道要流向何方站在生命轨道的起始点,哪里才是该走的方向?但也正是因为没有既定的框架束缚,才有了更多的自由,天空可以任自己遨游。
梁漱溟先生如此描述青年:“他少顾忌,而多兴趣。兴趣所在,冷亦不惧,饿亦不怕,什么危险亦不怕,什么辛苦亦不怕。或者愈惊险,愈艰辛,他愈有味。他恒居于主动,不为外面世界所支配所左右。”
无论是风霜雨雪,还是明月清风,启程时,所有的风景对他而言都是陌生而新鲜的,所以可以享受,而不去细想它们将会在他身上留下怎样的痕迹。才高八斗的曹子建在年少时曾如此表达自己的胸怀壮志: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楉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胡虏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