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愚瞟着眼前公子那张俊脸,心中连连摇头,连讽刺都听不出来,这位定北侯公子脑子缺根弦啊。
方才见他同那小贼对峙的模样,似乎也是个空架子,想必定北侯的一身好武艺也没传到他身上来吧!
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纹丝不露,继续笑呵呵地与他喝酒海聊,关系迅速热络起来。
聊着聊着,话题便扯到了两人的去处。
一说,发现竟都是去京都。
宁愚原本就有些疑惑,一个世子出行怎会孤单一人,此刻听他说是去京都不免更加惊讶。
定北侯府踞地云昭西北临州,没什么大事的话,侯府的人也不会往京都跑。就是真要入京,也一定会有浩浩荡荡的队伍护送,怎会让一个世子独自进京?
苏子厚得知宁愚也要去京都,愈加兴奋:“宁兄弟,真是有缘哪!不如结伴一同前去京都,可好?”
“哦,这个啊……”宁愚脸上带笑打着哈哈,心思却转得飞快,一瞬间便将所有的利弊衡量了一通,顿时觉得这是一个送上门来的好机会,她倘若不好好把握住会辜负了上苍的好意照拂。
苏子厚虽然看着弱了点,不过应当算个老实君子,想必也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关键是他有钱,这一路上的路费伙食费什么的好歹能蹭点,这样一来就能省出一大笔,到了京都也不至于身无分文。
最重要的是,人家是定北侯世子,有世家背景,是王公贵族,等将来到了京都谋生,保不准还能靠他罩着。
这样一想,宁愚毫不犹豫地点头:“如此甚好,只是我担心我兄弟二人会拖下世子的行程啊!”
苏子厚毫不在意地笑道:“我哪有什么行程,此次入京,乃是随意访友,并无要事,也不必着急,宁兄弟别同我客气了,也别再‘世子’、‘世子’地叫我,我虽虚长你几岁,但你我相谈,毫无罅隙,往后直唤我子厚便可。”
宁愚见他不拘小节,很有几分心胸,生出一丝佩服,也诚恳道:“那好,繁文缛节于我而言也是烦心事,往后子厚也直唤我宁愚便是。”
两人正笑着,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还是叫小愚好听。”
宁愚:“……”
苏子厚伸手摸上子殊脑袋:“哈,令弟十分可爱。好,便听你的,唤小愚了!”
谁料子殊对这种示好的行为十分不喜,伸手推开他的手,淡淡道:“即便我很可爱,你也不该随便摸人脑袋。”
宁愚一惊,再一咬牙,连忙面带尴尬地对苏子厚解释:“我这个弟弟就是人小架子大,不太知礼,你别介意啊!”
说着,转头瞪了子殊一眼,不过被子殊少爷直接无视了,人家照样吃得要多欢快有多欢快。
好在胸怀宽阔的苏子厚对这等小事压根不介意,反而觉得这小孩很有意思,他笑眯眯地冲着子殊道:“是我唐突了,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啊?”
子殊少爷目不斜视,拽气十足地答道:“子殊。”
苏子厚闻言,满面惊喜:“子殊?哈哈,你我名讳有同字,有缘啊!”
子殊少爷照样吃菜,反应淡淡,宁愚不忍看着苏世子一张热脸一再地往那冷屁股上贴,只好接过话头,呵呵笑着:“子厚一说我才发现呢,哈哈,确实很有缘啊!来来来,喝酒!”
于是两人又开始你一杯我一杯地畅饮起来,直喝到肚子浑圆,才从隐香楼里走了出来。
在苏子厚的热情邀请下,宁愚和子殊当天下午就从元丰客栈搬进了颖州城有名的高级宾馆鸿鹏居。
躺到宽阔柔软的大chuang上,宁愚兴奋地滚来滚去,不由想起那日在曲沃飞凰居没能成功蹭上大chuang的遗憾,而如今这遗憾已然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填得满满的,这自然令她高兴。
只有她家傲娇无比的子殊少爷仍是那么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状态,一进到鸿鹏居,仍然抱着他的书,看得十分投入,对宁愚的鸡血表现无动于衷。
和宁愚想得一样,苏子厚确实十分仗义慷慨,更重要的是,他确实很有钱。
除了那日带在身上的大钱袋,原来他在鸿鹏居里还留着不少钱物,多是些珍贵字画,竟然还有前朝大画家严善的真迹《云松图》,实在让宁愚开了眼界,她不禁对偏居西北的定北侯府有些刮目相看了。
原本以为武将世家多是粗犷豪放,酷爱舞刀弄枪,钻研武学,不想竟出了苏子厚这么个爱附庸风雅的文士。
在颍州城一连待了三日,直到将城内美食尝了个遍,又将稍微有名一些的美景都赏了一圈,三人才从颍州城出发,继续往南走。
临走前,宁愚做了一番挣扎,最终狠心丢下了那匹老瘦马,以十两银子的代价将它托付给了元丰客栈的老板,请求帮忙照顾到老马寿终正寝。
宁愚后来回头一想,发现这老马不仅没带来多大好处,反而白花了她十两银子,不免有些肉疼。可想想这马好歹陪了凌老头那么多年,她付出点养老钱也是应该的,这样想着也就释然了。
苏子厚特地雇了一辆马车,车夫驾驶技术绝佳,一路上几乎感觉不到颠簸,三人在车内坐得十分舒坦。
大多数时候,子殊都在看书,很少说话,只有宁愚和苏子厚时常聊天,越聊越觉得投缘,两人话题跨越度很大,天文地理,古今名家,风土人情等等,无一不谈。
宁愚原本觉得苏子厚前去帝京的目的大约不像他说的见友人那般简单,也许是定北侯府有什么大事交代给他了。
可是谈着谈着,宁愚越发觉得是她想复杂了,这位苏世子言谈之间洒脱爽快,似乎对朝堂之事并无兴趣,他的性子在贵家子弟中很少见,确实是难得的真性情。
有了这样的体会,宁愚更加觉得自己的决定一点也没有错,这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既然不喜朝堂,那么就不大会扯进复杂腌臜的政治关系中,清清白白,也就不会有太多麻烦。
嗯,就是这样!
马车一路前行,靠在窗户上的宁愚十分自在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