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行了九日,经过吉阳、蒙山,便到了盛陵。
盛陵城是云昭有名的城郡,商业发展得很好,就连京都的很多商贾大户祖上都是出身盛陵城。
盛陵城最著名的是瓷器,城中制瓷业的发展程度是其他任何地方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可以说,云昭最好的陶瓷都出自于盛陵。
盛陵白瓷不仅在云昭赫赫有名,就连南楚和西宛谈及瓷品,也对盛陵白瓷情有独钟。云昭使者若是出使别国,能带去一两件盛陵白瓷,人家都要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其实宁愚对瓷器没什么偏好,只是早就听说了盛陵城的繁华,因而在先前的计划中她就打算要在盛陵城多留几日,好好开开眼界。
而苏子厚却不一样,他似乎对盛陵白瓷很有兴趣,自打在盛陵城落了脚,每日必逛瓷器铺,而且还偏偏要拉上宁愚,有时候在铺子里一待就待一整天,对每一件白瓷都要评头论足一番。
宁愚并没有兴趣听他对着一堆易碎品说一堆评语,可无奈人家这一路上又出钱又出物的,所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她也不好意思扫苏世子的兴致,只好每日硬着头皮陪他逛瓷器店,顺便负责在苏子厚激动地抱着一堆瓷器要下单之时,对他进行各种利害分析,打消他不理智的消费念头,譬如长途跋涉,瓷器易碎,不方便啦,又或是盛陵瓷名气太响,一路上招摇过市,容易招贼,太危险啦,云云。
好在苏子厚也是个听劝的,他觉得宁愚说得很有道理,也就从善如流,把对盛陵瓷的热爱定位在“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境界上,这直接导致的结果是,他这两日跑瓷器铺跑得更勤了。
这不,一大早,宁愚还窝在chuang上会周公,苏世子已经在外面把门拍得啪啪响,一边拍,还一边“小愚,小愚”地大声喊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走水了,赶着逃命呢。
睡得昏昏沉沉,脑袋酸胀的宁愚登时觉得苏子厚原本醇厚好听的声音如今只剩刺耳之感,她心中不由地涌现一丝后悔,忽然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然而,后悔仅是一闪而过,意识一清醒,她歪歪斜斜地从chuang上爬起来,努力抖擞精神,接着扎头发,绑裹胸带,穿衣服,戴面具,最后屁颠屁颠地陪着苏世子出门逛铺子去了。
在宁保姆拼着老命陪逛的日子里,最舒服的人除了她家子殊少爷,还能有谁呢?
这些天,子殊除了看书,就是吃喝拉撒睡。
他性情本就喜静,对盛陵城的繁华并没有多大兴趣,平日里只有在宁愚和苏子厚出去下馆子的时候才会跟着去,否则多是待在屋里读书。
先前,苏子厚见子殊尤爱读书,特地好意替他单独开了一间房,为他提供清静的阅读环境。每当要留子殊一个人在客栈时,苏子厚都会特地交代伙计到了饭点准时把饭菜送到子殊房中。这样一来,子殊就连房门都不用出了,几日一过,俨然成了标准的小宅男。
对于这样一个小孩,宁愚自然不担心他会跑丢,就算留他一个人在客栈,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放心。
但宁愚做梦也没想到,这样的小宅男竟突然破天荒地跟她玩了一回失踪。
当宁愚和苏子厚回到鸿鹏居时,已经是酉时末,外面天色早已大黑。
宁愚手中提着糜子饼,那是准备给她家子殊少爷当夜宵吃的。
谁料,一推开门,竟发现房间里是空的,连小少爷的影子都没望见,而子殊正在看的那本《韬略》放在屋正中的桌子上,书中还折了页,记录了他看的进度。
一时间,向来头脑敏捷的宁愚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少爷不在房中?
少爷竟然撇下他的宝贝书,离开了房间?
是什么物种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能让他出了房门?
等到脑子完整地转了一圈回来时,她立刻想起了作为监护人的权利和义务,于是再顾不得惊诧,一把丢下糜子饼,赶紧去找苏子厚。
听说子殊不见了,苏子厚的惊讶不亚于宁愚。
他几乎是狠狠地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宁愚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语带试探地问道:“你确定……他失踪了?”
宁愚头点得很凶猛。
她不等苏子厚接话,立即拜托道:“我要先把整个客栈找一遍,麻烦子厚你去帮我问一下客栈的掌柜和伙计,或者其他可能的目击者,看看有没有人见过子殊,待会儿我去前堂找你。”
“好,好!小愚,你别急啊,我看子殊虽然年纪小,但是个懂事,有分寸的孩子,应该不会乱跑,我现在就下楼去问问。”
“多谢!”
宁愚说着,转身就走。
苏子厚也没耽搁,踩着步子蹬蹬蹬地下楼问消息去了。
谁料,他们一个把客栈找了一圈,一个把所有活人问了个遍,却没得到半点有用的信息。
几个眼珠子稍微管用的伙计也只说望见子殊下午出门去了,至于去了哪里,谁也说不上来。
一晃眼,半个时辰过去了,子殊还是没有回来,宁愚更着急了。
可是任她把脑瓜子揉了一遍又一遍,也模拟不出子殊少爷的脑回路,怎么也想不出来他到底去了哪里。
按理说,子殊也是第一次来到盛陵城,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应当不会一个人乱跑,而且他也没有乱跑的动机啊。
离家出走?
不对啊,这几****过得这么好,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她又没虐待他,他干嘛要离家出走啊?
就算他要走,也不会丢下没看完的书吧,这不是嗜书如命的子殊少爷的作风啊!
想了好一会儿,宁愚心中只剩下一个猜测,一定是因为什么突发的事,才会让子殊突然出门了。
可是,是什么事呢?
既然下午就出去了,怎么会到这个时间点还没回来?
难道迷路了?
又或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被人贩子拐了?
宁愚越想越不安,终于坐不住了,一拍桌子:“我非把那个没交代的小崽子找回来毒打一顿不可!”